过了几分钟,当我和洪蕾的情绪刚刚算是勉强平复,蒋先生正好拉开门,探出头对我们道,“你们俩进来吧!”
进到屋里,我发现这里别有洞,竟然是一个套间。
我们此刻所在的外间,除了蒋先生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一些儿的男人,他们冲我和洪蕾点点头,“两位,请拿出你们的身份证和能证明工作单位的证件,并在这个表格上签字。”
将身份证和工作证递给他们,对方仔细对照上面的照片以及我和洪蕾本人,然后便在无线设备上进行身份验证。
我明白,这是通过公安部全国联网的身份核查系统,验证我和洪蕾的身份究竟有没有问题。
接过表格,我看到上面工作单位一栏已经填写好,只留着签名和时间的空白栏。
我工作单位和工作岗位一栏上写着,t市沙山女监狱警,而洪蕾那里则写着,司法部西京市旗山县调研员。
我心中暗道,看来洪蕾已经将我的情况全都告诉蒋先生,也许他认为我江枫也算是组织上的人,属于司法系统公务人员,如果处理得够好够巧妙,也的确勉强可以算得上擦边,甚至算不上违规。
做好一切报备工作,我却发现表格事由一栏已经被人填写好,应该是蒋先生为我们填写的。
上面写着,“兹经调查、排查决定,挑选江枫(犯罪嫌疑人妻弟)、洪蕾(犯罪嫌疑人指定辩护律师)协助专案组,对犯罪嫌疑人向明进行心理疏导,以破除其心理坚冰,加快案情取证,为案件最终定性做铺垫。证明人,蒋淑山!”
我这才知道,蒋先生的全名叫蒋淑山,听上去倒像是一个颇有些文青的名字。
仔细想了想他所填报的事由,我不禁暗中挑起大拇哥。
妹的,姜还是老的辣,还得人家蒋先生会做事儿!
我和洪蕾的身份,蒋淑山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老老实实帮我们填写好,而在事由上,他的处理方式和刚才洪蕾一样,弄了一个看着像是已经得十分清楚,实际却模棱两可的解释。
既然我是搞心理学的,而且还是司法系统组织上的人,那么利用我来突破犯罪嫌疑人向明的心理壁垒,并非是一个绝对不允许的选择。
而我作为向明的妻弟,更能和对方大打亲情牌,不定就能问出一些蒋淑山他们一直没有问出、探求到的线索。
当然,这种解释只不过是留给以后纪检人员看的罢了。
反正他蒋淑山所写的一切都是事实,而且做的报备也算手续齐全。
因此,顶多他所犯的错误就是草率下决定,或者没有做好保密工作…
但这些结论上的定性,其实并没有那么绝对,只要蒋淑山能将这桩案子办得漂漂亮亮,那办案过程中所出现的瑕疵,谁还会在意呢?
除非最苦逼的情况出现---由于让我以及洪蕾和犯罪嫌疑人近距离接触,而我又是敌对一方的卧底,从而被我了解到一些不能外传的核心机密,最后导致这次行动失败。
到那时候,也许今这个见面的细节,其危害便会被无限放大,很可能为蒋淑山带来杀身之祸。
不管怎么,我对蒋淑山的果敢和智慧还是心生赞赏,至少我江枫就想不到怎样找这样的事由来勉强糊弄过关…
填报好一切必须的手续,那两个身份核查人员也落实了我和洪蕾的确切身份,蒋淑山冲他们点点头,然后指着里屋道,“犯罪嫌疑人向明在里面,你们跟我来。”
终于能够见到姐夫了,这一刻,我却没有一丝激动,取而代之的是,紧张。
对于姐夫向明的为人,我其实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在我印象里,姐夫其人,胆懦弱,也算老实厚道。
不过,他非常珍惜自己这份得之不易的工作,比较吝啬,尤其看重在旗山县而言应算是高薪的收入,因此对上司的命令,一向言听计从,不敢稍有忤逆。
也许,这正是他最终没能把握住自己,做出渎职行为,为乾通水处理集团下属子公司转账八十万的根源所在。
向明父母家和我们江家一样,都属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普通劳动人民,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能够守住这份工作…
我定了定心神,跟在蒋淑山身后,走进套间的里屋…
不过,尽管已经自认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我看到姐夫的一刹那,还是不免有些心酸。
我姐夫向明,竟然花发满头,面色浮肿,两只眼睛下部带着深深的淤青眼袋…
在我印象里,姐夫还是比较注意自己的仪表,虽然穿不起高档衣衫,不过穿着打扮上还是在经济情况允许范围内,尽量穿得干净、得体,带着一股文人气质。
按他的话来讲,其最向往的就是所谓那些魔都开的生活方式,有房有车有存款,闲暇时候还能在星巴克、考斯特这些地方喝一杯咖啡…
今年过年回老家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向明还曾容光焕发地告诉我,自己有机会升职涨工资,前途一片大好…
哪儿像现在,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却像五十多一样,甚至显得比我父亲还要苍老。
姐夫没有抬头,只是呆呆地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双手伏在桌面上,垂着头默然不语。
似乎对于这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他早已经麻木、习惯了。
“向明!”
蒋淑山喊了他一声。
“到!”
听到有人喊自己,姐夫连忙坐直身体,“报告政府,向明我…啊~~~”
抬起头,他和我的目光隔空相交,姐夫的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目瞪口呆看着我,那声‘啊’便被直接憋在嗓子眼,半没有发出来。
至少过了十几秒钟,姐夫才大叫一声,“江枫?弟啊,你,你可算来了啊,呜~~~哇~~~”
我姐夫向明,竟然在看到我的第一时间,放声痛哭起来。
他哭得那样凄凉,那么恓惶。
好像全世界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灌注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堪重负。
我叹了口气,心中同样十分难受。
迎了上去,我冲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不停却一步也不敢从自己座位上挪开的姐夫道,“姐夫,我爸我妈还有我姐和外甥,我们全家人都时刻挂念着你,我们,谁也不会放弃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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