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红墙下,她一身绛色宫装,眉眼间已经没了年少时的任性放肆,沉稳的近乎麻木。
对面的裴聿穿了一身红,腰上垮了把刀,凛冽肃杀。
二人都没说话,声音从宫墙另一侧遥遥传来。
估计是两个刚进宫的宫女,胆子大,正在讨论今日的宫宴。
一人问:“你可去宫宴上看过了?当真是剑拔弩张。”
“听说新帝已经妥协,放任北地属权归北地王了。这下除了还未立国,北边真是新朝了。”
另一人答:“北地王也是奇怪,都这样了,为何不干脆自立为王……”
“……”
宫墙对面的声音渐远,两个宫女根本想不到,一墙之隔正站着她们谈话的当事人。
顾凉轻舒了一口气。
她袖下的指尖有些发抖,措辞好半晌才吭哧开口:
“……眼下的结果算是最好的。北地本属大雍,没必要自伤残杀。”
顾凉顿了顿,“我祖父也不必去征讨你了……”
她有些词穷,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对面人却迟迟不开口,目光始终看着她,平静又专注。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才传来一声认真的声音:
“顾凉,跟我走。”
她脑中嗡的一震,这声音愈来愈远,四周的一切仿佛都飘了起来,她也觉得头晕。
裴聿上前,两人的距离从克己复礼,变得逾矩。
顾凉痴痴看着他,见裴聿拧起锋利的长眉,凝着她的目光克制的收敛复杂的情绪,只平静的陈述:
“顾凉,裴荀待你不好,跟我回北境,我娶你。”
顾凉浑身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好像张开了嘴。
她肯定要和皇叔走啊,皇叔在哪里,她就在哪里……
可是顾凉耳畔响起的,却是她一声坚决的:“不。”
她为什么会拒绝?为什么?
顾凉自己也呆住了,她心跳的厉害,盯着裴聿急得浑身发烫。
她想解释,可是她不受控。
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聿眼底细微的光彻底熄灭,他在伤心,顾凉你在做什么?!
顾凉极力想去给他一个拥抱,可她的四肢完全不受控,嘴巴也不受控:
“我绝不会跟你走!邺京有我的亲人,是我的家!我不可能去北境当叛国贼!”
“裴荀是待我不好,可你又好到哪里去?你又有多喜欢我?北漠那几月不过是意外,你又起了什么错觉?你的喜欢,也不过是得不到所以才念念不忘罢了。”
不是这样的!!
顾凉有些抓狂,她到底在说什么?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是她说过的吗?
裴聿缄默不言,好半晌才敛着眸嗄声道:
“是我冒犯了,你别生气。”
“我明日离开,若没意外……此生不会再来了。”
顾凉觉得自己狠狠抖了一下。
但裴聿没有察觉,他退到了安全距离,冲她弯腰作揖,辞别姿态。
声音似有哭腔,但不明显。
“你珍重。有事便飞鸽传书……”
他转身离开,步伐沉重缓慢,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的视线模糊了。
顾凉已经不再挣扎,她已经明白了……她在做梦,梦的是前世,改不得。
她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但只是个看客。
梦的是前世她最后一次和裴聿相见。
此后便是天人两隔。
……
翌日一早,顾凉呆坐在床上,脸上满是泪痕。
进屋给她送洗脸水的玉壶吓得差点砸了铜盆,匆匆放下就奔了过去。
“怎么了小姐?小姐你说句话呀!是不是魇到了!”
顾凉被喊回了神,脑袋传来一阵刺痛。
“啧……”
她捂着脑袋,清醒了半晌,拉住了急得要叫大夫的玉壶。
“好了,我没事……就是刚睡醒……不太舒服。”
玉壶恨不得自扇巴掌,“都怪奴婢,昨儿见您睡的香,没忍心喊您起来喝蜂蜜水解酒,这下好了……害得小姐头疼!”
“和你没关系。”
顾凉暗想,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梦到的不是和皇叔什么好的回忆。
她眼睫耷拉着,接过热帕子捂在脸上,叹了一声。
怎么没梦到好一些的,比如在北漠……那几月,偏偏梦到了后面这段。
她起身坐到镜台前梳头发,玉壶收整床铺,拿起玉枕,诶了一声。
“小姐,王爷送您的平安扣怎么还放在枕头底下了?”
平日里她都是贴耳放,顾凉睡眠不好,觉得放枕头下硌得慌。
玉壶拿着平安扣过来,自问自答。
“哦……奴婢记起来了,昨儿送小姐来里间休息的是王爷,可能是王爷不知小姐睡觉的习惯,才给放在枕头底下了。”
顾凉沉浸在回忆里,蔫哒哒的,嗯了一声便没再讲话了。
梳妆后惊檀院来人传话,说叶氏喊她去用早膳,顾凉换了身衣裳去了。
府上糟心的人离开后,叶氏看着开朗许多,脸上的褶皱都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
她给顾凉夹了一筷子咸菜,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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