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揉山根的手指僵了一下。
屋内安静到窒息,好半晌沈氏才抬起头,眼睛缓缓看向小厮。
一字一顿问:“你方才说……谁殁了?……二小姐?!”
“是、六小姐……”小厮一咬牙,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六小姐殁了!”
沈氏两眼一翻。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醒醒啊!!府医!快传府医!”
……
顾府上下几乎无人入睡。
天刚亮起,府上下就挂满了白布,前院辟了一间屋子,做停灵用,顾榕榕被抬了过来。
顾荻一夜未眠,忙得脚不沾地。
给顾榕榕换了丧服,又抹了些胭脂,叫她遗容不那么苍白。
这会儿刚跟下人合力,把顾榕榕的尸身放进棺椁。
这时,灵堂外传来木头咯吱声。
“榕榕——”
沈氏自己推着四轮车闯了进来,无视了顾荻,直奔中央的棺椁而去。
她扒在棺椁边,在看到顾榕榕毫无生气的一张脸后,声音便没有了。
灵堂里只剩她带着颤抖的呼吸声。
沈氏头发白了一半,整个人像苍老了三十岁,手指颤抖得甚至握不住棺椁的边沿。
顾荻看着心酸,眸中蓄泪,忍不住出声安慰:
“娘……你要保重身体,否则榕榕她……走得也不会安心的。”
沈氏如遭雷劈,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
她木然回头,动作僵硬得像玩偶,嗄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荻泪如雨下。
“娘……”
“我问你为什么会这样!”
沈氏一声尖叫,打断了顾荻的话,吓得顾荻呆若木鸡。
“……榕榕为什么会死?”
沈氏歪着脑袋,满是血丝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脱框,灰白发丝凌乱,疯妇一般看着顾荻。
顾荻嘴唇蠕动,说不出话。
得不到答案,沈氏狰狞了表情,嘶吼道:
“为什么死的是榕榕!”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两声怒吼,如两道雷劈在顾荻头上,将她整个人打得头晕目眩,一阵耳鸣。
她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
“娘……?”
顾荻脚下一崴,眼睫打颤,沾着泪珠让她的视线一片模糊。
云追诧异地看着沈氏,赶紧上前扶住站不稳脚的顾荻。
失声道:“夫人!您在说什么啊?!什么叫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们小姐!顾榕榕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们小姐就不是了吗!!”
她当然不是!!
她是个大贱人生的小贱人!
她怎么能和榕榕相提并论!
沈氏牙关都咬出了血,满口的咸腥,发疯了一回,精神崩溃,嚎啕大哭。
“榕榕!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她扒着棺椁便要往里爬,跟来的沈家人赶紧上前把她拖了下来。
沈通心痛不已。
人就这么死了,还没嫁进太子府,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看向还没回过神的顾荻,逼问道:“你妹妹到底怎么死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云追知道顾荻这会儿说不出话,便代她道:
“太医说了,六小姐是隐疾犯了,跟其他人都无关!老爷把她院里所有东西都查了!就连她从小姐这里,抢走的夫人给的那些吃食食匣,都里里外外检查了,什么都没有!”
“那些吃食刚到我们手里,就被她抢走了,我们小姐才没时间往里面下毒呢!”
吃食!!
吃食——
沈氏头痛欲裂,刹那间觉得浑身气血沸腾,一口咸腥从胸口涌上,来势汹汹。
“噗——”
一股心头血,喷了一棺材。
沈氏瞬间不省人事,呼吸都弱了三分。
“姐!”沈涉慌张将人抱起,冲出了灵堂。
一阵兵荒马乱,灵堂只剩顾荻主仆两个。
云追瞥了眼那血迹斑斑的棺椁,心想里头顾榕榕的尸体估计也被喷了一身。
“小姐,要不要……”
“扶我回去……”
顾荻打断了她,面无表情地走出灵堂。
烈日照在她身上,都抹不掉她浑身的冰凉。
什么叫心如死灰,她今日算是明白了。
顾荻回院子沐浴了一番,便在窗下发呆,直到天色昏暗,一动不动。
云追小心翼翼推开门,引顾凉进屋。
苦着脸小声说道:“小姐坐了一天了,什么都不吃,本来昨夜就熬了一晚上,奴婢怕……”
顾凉冲她竖起手指。
气音说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二姐说。”
她走进里间,心疼地皱起眉,将食匣放在顾荻面前。
“我娘特意熬的粥……二姐吃两口?”
顾荻看向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云追寻你来的?那丫头就爱操心……我本打算晚一些再吃饭的……”
“……二姐不想笑不必勉强自己。”
顾凉坐在了她对面,“今日灵堂上,沈氏的话,我听说了。”
顾荻抚着脸上的伤疤,双目失神。
“姣姣,我这张脸便这么招人讨厌吗?就因为我毁了容,我便不是她的女儿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