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下来,夏玲芝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有人敢正面顶撞他的父亲。
夏首道也被一连串的话怼的发懵,他是有多少年没被人这么怼过了?印象里,上一次还是九年前,他在集贤书院和逆君子陈不平辩论,那时候陈不平也是这个态度,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忽然间,他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与挚友们互相嬉笑,那时候他哪里讲什么道理,也是街上的一个泼皮无赖般的人物,整日里跟一些朋友鬼混,也不为功名利禄所累,读书也是兴趣所致,全无半点对未来的打算。
后来,他二十五岁发愤图强,三十岁考取功名,自那以后,官职一路上升,最终位极人臣,官拜丞相,甚至成了皇亲国戚,地位尊崇无比,朝野上下,哪一个不尊他敬他奉承他,又有哪一个不惧他怕他疏远他?
儿时的玩伴,有的没了音信,有的入了黄土,所剩无多的那些人,有的麻木,有的恭谨,再无年少时的张狂做作,再无年少时的放浪不羁。
他享了半辈子福,做了半辈子事。
他看了半辈子书,承受了半辈子的孤独。
得失得失,人生百八十年,不就在这得失二字之间徘徊?
夏首道一腔的怒气泄去,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脸上布满了沧桑与疲倦。其实,他蛮想跟叶小枫骂上一骂,斗一斗嘴,可他已经老了,力不从心,纵是话到了嘴边,却也没有心情骂下去。
这不是他的时代了,跟一个年轻人较劲儿,又有什么意思?
“玲芝,带他下去休息吧。”夏首道微微驼着背,一步一步的踱向自己的房间。仿佛被人抽去了筋骨一般,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灯火倒映在浑浊的老目中,像一团绚烂的烟花盛开又凋零。
那时你我尚年少,洛阳城中寒风起,烟花灿烂,闲散几人,何知天高地厚,对酒狂歌笑明月。
“唉。这老头怎么不说了?”叶小枫犯着迷糊,挠了挠脑门,“我这算是以理服人么?这老头不会想不开寻短见吧,听臭老头说过,不少士子辩论输了,一怒之下极有可能会通过撞柱子的方式,表明自己坚定的信念。”
“你这都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事情?”夏玲芝美眸含笑,牵着叶小枫的手,引他走到一间空房。
“对了,明日晚上龙湖盛会,长安城青年一辈都要去赴宴,你要不要跟着姐姐一起去?”夏玲芝将所有事情安置好,忽然间想到明日是一年一度的龙湖盛会,不由自主地开口向叶小枫询问。
“龙湖盛会,干什么的?”叶小枫好奇道。
“简单来说,就是一场由皇室举办的宴会,赴宴的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宴会上表现出彩的人,极有可能被诸多大人物看中,相当于走了一条捷径,更有幸者,甚至可以得到皇帝的赏赐与青睐,一朝间飞黄腾达。”夏玲芝耐心的解释道。
“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叶小枫躺到床上,松软的被褥垫在身下,格外的舒服。
“那就去吧,看看热闹。”
“好,姐姐这就派人为你置一身行头,免的到时候落了脸面。”夏玲芝贴心的为叶小枫盖好被子,美眸里闪烁着宠溺的光泽,叶小枫看着他的眼睛,喃喃了一句。
“姐姐,我娘要是有你这么关心我就好了?自我记事起,我娘好像从来没为我盖过被子,我爹长年在外,偶尔回来几次,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你说,我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怎么感觉他们跟别人的爹娘不一样?别人的爹娘紧盯着自己的子女,唯恐受点伤磕破点皮,我娘从来不管这些,她觉得那都是小事,不应该为这些事情哭闹,她还告诉我,江湖不相信眼泪……”
叶小枫声音轻灵,渺渺不可寻,半睡半醒间说了好多话,听的夏玲芝兀地感到一阵心疼。
原来叶小枫没心没肺的伪装下,竟还藏着这么多的心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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