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慕洲看向对面那人收在身侧的右手,想起那手腕背部的伤口,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快说。"那几个人催道。
"你们可知古怪的事是什么?当场的那些人,一个有事儿的都没有。只是报案后官府的人前来清点,才发现走了几个,还没了一个干杂役的小厮。"
"难不成是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匕首杀了人,还没人察觉?"那个小哥问道。
褐衣人笑道:
"非也非也。这便是最古怪的事了,那把匕首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可是你们说,像那种州府来的大官,遇到这种事,就算连皮都没擦破,又怎么可能就轻轻放过在场的那些人?”
“所以啊,他们就一口咬定,是琉璃居里有人要行刺,要把所有人都押进大牢呢。"
"我呸!"那大汉啐道:
"连根毛都没掉就要把人都关起来,什么狗官!"
"嘘!小声点。"那年轻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道:"你也不怕传进别人耳朵里。"
"是啊,可别乱说。那个大官可是来头不小,据说跟那……都沾亲带故的。"
那褐衣人指了指天,又继续说道:
"你们不知道,那琉璃居的妈妈一听,吓得连魂儿都没了,只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那怎么解决的?也没听说那琉璃居给关了啊。"众人问道。
"嘿嘿,"那褐衣人猥琐笑道:
"所以说啊,那两姐妹就被带走了,说因为她们是什么杀人的嫌犯。你们说,哪里有用软轿抬走的凶犯啊?"
"这也太荒唐了。那两姐妹就这样被接走了?"
"可不是,那老鸨又能说什么?不赶紧送走,还等着都被逮起来不成。"
"害!你操个什么鸟心,这俩姐妹,就算没让这大官给弄走了,还能轮得到咱们不成?”
“来来来,喝酒!喝酒!"
药王谷。
"先生!白泽先生!"
白泽刚放下手中的医书准备熄灯就寝,便听华未央紧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与她平日里沉稳镇定的态度大不相同。
想到应该是那病人的情况突变,白泽披上外衣,携了药箱与金针往东屋去了。
一进东屋内室,他便看到床上那病人面色苍白,呼吸急促,满头虚汗,手指痉挛。
于是问道:"有没有发热?"
"并未见他发热。"华未央起身让开。
她实在是有些慌乱了,若是言宴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原本就已经虚弱的萧郁离会如何。
虽然说她同情言宴的遭遇,可这不是他对萧郁离下手的理由。
华未央自认没有什么圣母心,她只想让在意的人平安。
她不是圣人。
白泽疑惑得坐到床侧为病人把脉,只觉灵力紊乱迅急,如弦如缕。
心脉细而急疾,经脉为邪气胀满阻塞。
再加上这深约一寸七分的剑伤实打实的伤在了肺部,病人的脉息已经是五脏六腑皆摇之相,十分不妙。
他立即将人扶起,先施用金针,以外力打通经脉保住性命,再细寻病根才好施救。
整个施针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方结束。
见言宴呼吸平复下来,才扶人躺下。
白泽施了一个洁净术,又进来为病人再次检查伤口和脉息。
言宴左胸处的伤口是他以秘法缝合的,这人的身体底子极好,愈合的速度已经远超白泽的预期。
既然如此,问题就不在伤痛本身。
白泽沉思片刻问道:
"这人或许是没有了求生之心。他受伤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华未央心头一跳,忽然想起言宴曾对说,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笑话。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萧郁离的残魂,存在只是为了蓄养他人魂魄,因此万念俱灰?
华未央转念一想,他若心死,就不会在临走前为自己解开迷药。
他能算尽一切,怎会不知自己一定会追上来?
白泽见华未央若有所思,便道:
"如此看来,疗此人之心应先于疗此人之疾。”
“你是过来人,当知人之情,莫不恶死而向生。你需告之以其败,语之以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
“你每日为他施针,再开几剂补养为主的汤药辅助,如此方能让此人回转。"
白泽携了药箱与金针站起身来,又对她道:
"谨记,思伤脾,忧伤肺。莫要此人还未痊愈,你又给我添乱。"说完便回屋去了。
华未央沉默地坐到一边。
雍洲城外,正月十九,夜。
月明星稀,连绵不绝的山影之间,一个少年正施展轻灵力,迅捷得向西奔去。
雍王王府的别院就在雍邑以西三十里莲花山的山脚下。
以这个少年的本事,仅需不到半个时辰,便能从雍邑到达那里。
无论是谁,看到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人,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是一个发育不全的畸形残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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