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守可以发誓,这个女人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哪怕她早已经死去。
可如果让他形容这个女人美在哪里,他又无法找到准确的语言去形容——十守愿称之为无法言说的美……其实十守并未读过几年书。
这些不是现在的重点。
挥去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象,十守下令:“谁,去把衣服脱下来?”
“墨守,大家……都不太方便,都是男人啊,谁敢去扒……”
“已经是死人了,有什么不敢……”
“似乎你敢,那你去,正好你上吧……”
梁兵低声交流,声音里满是怂恿,个个皆是踌躇不前。
十守姓墨。他也注意到性别问题,脸上露出难色,抬头他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天色,明白留给大家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天彻底暗淡之前没能把衣服从女人身上除下来,衣服本身神奇的造梦能力和女人早已消解死亡的身体细胞机能有极大个概率相冲产生异常变化,导致女人用另一种方式‘复活’。
十守狠狠一咬牙:“我来吧。”
“墨守!”
一个梁兵大惊失色,十守瞪了他一眼:“好歹也是个‘守’,必要时担起责任是我必须去做的,你们都有家室,只有我至今孤身一人,这件事交给我来也理所应当。你们都退开一些!尤其是你,小孩!”
最后十守皱眉,那个讨人烦的小孩子又挡着他的路,他恨不能一脚将其踢开。
“我来吧,十守大人。”修言说。
“没有小孩子的事情,一边玩去!”
“十守大人,正因为我是一个小孩,这件事才更适合交给我来做!”
十守愣了,突然他恍然大悟,这种成年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交给小孩来做确实会自然许多,消解很多的尴尬,他一语落下:“行,那就交给你,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尸体放回尸袋!”
修言握紧拳头:“放心……保证完成!”
十守喝喊道:“后退都后退,小孩,你动作快一点!”
苏老头面露忧色,他想上前去帮修言,踌躇不退,他又想不到要怎么去帮忙……他卡住的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是他带修言来的,怎么能置修言于危险里面而不顾呢?
十守拍拍苏老头的肩膀,强揽着他向后推:“苏老头,别在这瞎站着了,剩下的,唉,就交给你这新收的小学徒就行了。”
“怎么行,这种事怎么能交给他一个小孩?他……他不行!”
“不行也得行,他已经答应了。”
修言紧闭的眼皮颤抖不止,事后他根本回想不出自己是如何——哪怕是现在他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简行的衣服……简行的衣服……正是因为这女子死时身穿的衣服是那个叫简行的人裁做出来的充满魔力的衣服,阮管事才会为丢了衣服这件事花这么大的阵仗,以至于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关心这个女子的死因了。
修言脑海里纷乱如麻,褪去衣裙后他用迄今最快的速度把女子推进尸袋里,他眼睛依旧不敢睁开,举着曳地的衣裙如同走失一样朝一个方向跑去,同时拼劲力气从喉咙挤压出声音:“拿下来了,拿下来了十守大人!”
他的鼻尖狠狠地磕在地上,他捂着鼻子酸痛难当。
“衣服,衣服……”
很快,修言意识到自己摔倒时自己松开了抓着衣服的手,他在身前摸索个空,不由得睁开眼睛。
“你是谁?”
修言沙哑着嗓音。他的声音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我是简行。你刚才……是在找这个,我做的衣服吗?”
身材欣长,面色苍白的一个男人。他打量着手中的白色长裙,原本在修言手里的衣裳竟然在他摔倒是被这个男人拿走了。
这里除了他和……简行外,寂静无声,连蝉鸣声都无声息,十守呢?梁兵,苏老爷……他们本应该在听到他的呼喊声第一时间赶来,拿走或者销毁这件危险的衣裳才对啊?
可是现在的他反倒像掉进了一个异次元时空里,这里的一切都和外界不相通,在这个时空里只有他和面前这个叫简行的男人,杰出的裁剪师,一个死人。
几座城都知道简行已经死了,死在酒会结束的一个回家路上,一个嫉妒他的才华的乞丐怀着满腔的怨恨把一把程亮的小刀捅进他温热的心脏里,简行没撑过几个呼吸来不及抢救就在那个夜里死掉了。
“我活着的时候做了太多错误的决定。当一个裁剪师,裁做能引发人梦境的衣服。”
修言愣怔。
“这些衣服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它们不属于这里,而我那时候年少轻狂偏偏用歪门邪道留下它们……”
简行的话让尚年幼的修言愈发听不懂了。
“你听不懂没关系。”
修言见鬼一样从原地向后弹了一步:“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听懂?”
“有时候我说的话我自己都不太懂,更何况你一个小孩?不要再向后退,这个‘地方’是没有边界的,如果你不慎走失在这片林子里我就只能随缘去寻找你腐烂的尸体……那时候,你的肉会被秃鹫啄烂虫蚁啃咬,等我找到你的时候啊,估计就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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