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母亲在厨房里大惊小怪道:“呀,家里啥也没有,今天上午我说买点菜哇,就硬是给忘了。二波,就在姨姨家吃点面哇。”说着,一边不住地埋怨自己,一边丁零当啷拿和面盆子和舀面钵子。
熊二波一听,马上说:“姨姨,不用了,我和国柱到外面吃点,姨姨不用忙活。”
郭国柱随着熊二波站起来,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跟着傻笑。他看出来,熊二波可能有事,在家里不方便说。熊二波说走就走,马上站起来往外走。他可吃不惯干巴巴的硬面条。他说的挺好听:“姨姨,不麻烦你了,我和国柱还有点事商量。正好在外面边吃边聊。”
郭国柱只能跟着出去。他母亲跟在后面,不住地提醒着:“二波,有时间就来姨姨家啊,一有时间就来玩啊。不要见外,跟姨姨还有啥见外的了,啊?你说是不是。你和国柱是最好的朋友了,还有啥客气的了。真是的,国柱就你这么一个最好的朋友。像你这样的好朋友从哪儿找去呀。嗨,有啥事就说。”说着追出来,硬是要送到院门外,郭国柱回头看看母亲的神情,猜着母亲可能又要提郑梅雪了,赶紧阻止,把她拦回去了。
熊二波和郭国柱在解放路路边一个小饭店里坐下。他先掏出一盒烟,递给郭国柱一支。郭国柱一看烟盒,不认识。
“万宝路。”熊二波提高嗓门说。他能感觉到周围人正齐刷刷投来好奇羡慕的眼光。
“万宝路?”郭国柱附和着,他也能觉察出一种沾光后跟着一起荣耀的虚荣。他好像记得老熊前段时间抽过这种烟,也许烟盒不一样。“据说这种美国烟,劲儿特大。行,害上一根哇。”
他知道老熊有事要和他商量。肯定又是前妻的事。就主动问:“咋说这两天?娃娃还在你妈那儿呢?”
“娃娃在我妈那了。我是说,有这么一个事,”老熊忽然话题一转,”我有一个朋友,认识一个南蛮子。”
“南蛮子?”郭国柱禁不住提高了声音。既好奇又惊讶。南蛮子指南方人。“你咋又和南蛮子圪捣到一块了。”
老熊笑,他觉得有时候郭国柱的话挺幽默:“是这样,我朋友和我的关系,就和咱们这关系一样。他那天和我说了一件事,说非让我帮这个忙,我实在不好意思推托,只能想到你。”
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啥叫只能想到你了。好像有点勉强似的。不过,郭国柱马上笑道:“嗨,我还能帮上和南蛮子有关的忙?开玩笑了哇。”嘴上说着,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慌惑。
老熊压低嗓子,眼光扫一眼周围,说:“是这样,南蛮子是我朋友的亲戚,老家是浙江的,靠近和福建交界的地方。现在他们搞啥呢,搞钢粉铁粉。原来是搞钢材。我开始也不懂,后来才听懂。我觉得不容易挺麻烦,没啥意思。可是那南蛮子劲头大,没完没了找我。实际上我那朋友也就介绍了一次,可他亲戚就没完没了的找我。”老熊说着,不住地唉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我能帮啥了?”郭国柱小心翼翼地问。他对老熊的事情,一向没说的。可是,只要涉及到车间里工作上的事,他马上就小心起来。倒不是怕事,主要是公家的东西,比如拿几根钢筋呀,焊接个东西呀,他都不干。实际上不是不干,而是不敢。也丢不起那个人。
“你们车间有钢渣了吧?”
“钢渣?有,多的是。”郭国柱马上清楚了,可能南蛮子想要钢渣。
“我是听我朋友的亲戚说的啊,我不是内行。”老熊一句一个他的朋友,显然不想流露出对南蛮子的鄙视,以引起郭国柱重视。
”但凡一个机械厂,热加工车间不是有很多钢渣铁粉钢粉吗,他们南蛮子就干这。我朋友说,浙江人在全国各地大厂子里,开始是要这些钢粉铁粉。时间长了,干脆就承包铸造车间的废沙。一车按照五十块拉你清出来的废沙。五十块钱给车间,车间省下事了,挺高兴。”
郭国柱听着,心想尽管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很新奇。但对车间来说按说是好事。不过,他一下子想到了厂里的供应处。
“这事,按说没有个啥。但是,好像大厂有供应处,像炼钢用的炉料都是供应处负责。车间不管炉料。至于废钢渣钢粉铁粉属于水管,还不知道,需要问问。不过,那家伙南蛮子们,要那些废钢粉铁粉干啥呀?”
郭国柱觉得如果是这样,他帮助打听一下还是可以的。
老熊觉得郭国柱肯定会帮忙,因为这事情对于第一机械厂和铸造车间来说,都是好事。唯有一点,就是原来没人这么干过。国营大厂规规矩矩多,能不能破例是个问题。他也早就想到,单凭郭国柱的地位是不可能的,只需要郭国柱引荐一下就行了。南蛮子们有的是办法。他主要还是拨不开老朋友的面子。他劲头十足地解释起来:“南蛮子们就是鬼道道多。你猜他们咋干呢?他们可不傻,不可能拉出去废钢粉就算了。拉的时候里面不是有一些钢渣或者钢水流出来的东西,或者是铸件敲下来的边刺?哎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郭国柱听到这儿,惊讶了:“嗷,闹了半天这些南蛮子是想要那些废钢边角余料了。哈哈,你小子也行了,还知道铸件边刺了。我还不太清楚呢。真服了你们了。”
“嗨我也是听那些南蛮子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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