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怎么冲过交战地了?”谢珏站在断壁残垣的城墙上,目光沉冷地看着城外,宁州城交战地离城池有半日的路程,北蛮和宁州铁骑多是在交战地作战,只有交战地守不住,北蛮攻势太猛烈,大军才会退到城内,所以这么多年来,北蛮很少打到宁州城外。
陈老将军在严冬中冷汗已下来,谢珏的气势比昔年的镇北侯更盛,且镇北侯和军中将士们打成一片,刚柔并济,看似威严,实则心软,经常高举轻放。谢珏掌兵极严,和镇北侯不是一个风格,父子两人经常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二公子,今年非常冷,交战地那边风雪太大,帐篷根本顶不住风雪,有几十匹战马被冻死,几百人冻伤。我就做主将大军带进城中过冬,没想到北蛮会在冬天攻城,我们也是措手不及。”交战地一旦放弃,就只能是领兵出征,把北蛮人打退,才能夺回领地。
陈老将军作战经验丰富,谢珣临走前让他决策,如今不管对错,倒也不能惩罚,可放弃交战地是非常重大的决定,谢珏眉目微沉,看不出喜怒来。陈老将军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不敢出声,谢珏仅是问了一句,淡淡说,“去和王爷报告战况吧。”
“是!”
谢珣正在和崔老将军说城防缺口修复的事,谢珏站在城门口遥望城外,大雪冰冷扑面,北蛮久攻不下,要么重整旗鼓,发起更猛烈的攻击,要么退兵。北蛮人撕碎协议出兵,轻易不会退兵,他也感受到陈老将军所说的,天气太冷了。
真的很冷,比往年都要冷,宁州是这样了,沙岭天山后的北蛮就更冷。
茫茫风雪中,暂时看不到北蛮军队,应该是退到视野外,谢珣派先锋队出城探敌情,先锋队很快就传回信号,大军修整过后,谢珣和陈老将军,徐舟等六名将军亲摔十万人出城,趁着独孤靖大军修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谢珏当即做了决定,交战地放弃就放弃了,风雪这么大,视野不清,宁州铁骑以守城为主,他把崔将军找来,商议城防巩固一事。
先锋队和北蛮在交战地前的旷野打起来,那也是北蛮的先锋队,双方人马所差不多,原本势均力敌很快却被谢珣的大军冲散,斩杀,旷野上很快溅起血舞,又被大雪埋葬。
林萧和张伯兴随着谢珣一起出城杀敌,这几日都在城墙上,看着无数同袍被北蛮的炮火弓箭袭击,两人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杀得凶狠,毫不留情,鲜血溅在脸上,很快冷却。两人虽是杀敌,却一直相互守望,林萧会砍掉张伯兴来不及避让的敌人,张伯兴也会刺伤射向林萧的箭,热血,战意,惊恐和报复爆发,宁州铁骑终于打了一场痛痛快快的仗。
北蛮的先锋队边打边退,马上就退到宁州铁骑原来的交战地。
谢珣抬手喊停,不要猛追。
宁州铁骑所选的交战地,地势很好,且机关陷阱多,北蛮如今占了交战地,颇有一种诱敌深入的感觉,谢珣冷着脸看着前方。双方人马隔着白茫茫的大雪,伺机而动,天地间除了战马的嘶鸣,万籁俱寂。
谢珣只见风雪,不见敌人。
北蛮人也是只看得见风雪,看不见敌人,双方都在等。
“王爷,我们杀过去,夺回交战地!”身旁一名将军提议,交战地被占,对宁州铁骑而言是非常耻辱的事。
谢珣沉默地看着风雪,比了一个手势,“收兵!”
主将军令,一言九鼎。
宁州铁骑队形整齐往后退,视野不明,强行进攻是兵家大忌,要打交战地,也要等风雪停了,北蛮既已开战,他们交锋的机会多得是。
北蛮已严阵以待,就等着宁州铁骑冲锋,没想到他们杀到交战地,又往后退了,独孤靖沉声问,“确定领兵的是谢珣?”
“是他!”
“很好,本王终于可以和谢珣光明正大地打一场!”独孤靖胸膛里,热血沸腾,他等着一天,等了三年。
终于来了!
谢珣回城后,派人清点战损,抚慰伤兵,鼓舞士气,谢珏和崔将军负责修建城防,谢珣却把谢珏抓过来,“二哥,我们从西州回来星夜兼程,不曾休息过,你去歇息。”
谢珏看着谢珣来不及擦拭,满是血迹的盔甲,点了点头,“你也要休息。”
“好!”
谢珣体力和精力其实比谢珏好很多,他曾经趴在沙岭河畔伏击北蛮大军,七日七夜不曾闭眼,只靠干粮和水撑着,如今战事迫在眉睫,他更没有一点困意。可谢珏不一样,他眼疾刚好,不能如此操劳,城防的事崔将军一人也可以做。
宁州铁骑多进攻,少防守,守城战却一点都不陌生。他坐镇帅帐,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宜,陈老将军把大军带回城内过冬,事成定局,也没办法说对错,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且当时所有将军都同意把大军带回城内。
陈老将军仍是请罪,跪在帅帐内,请求谢珣军法处置。
“老将军何错之有,雪地苦寒,你是为了将士们的性命安全才撤军回城,并无过错,起来吧。”边境停战几年,大家难免也会有点懈怠,谢珣不再追究此事,他既给了陈老将军的大权,将军的决定,就是他的决定,无论对错,他只能接受,不能责怪,否则他不在宁州时,谁还敢主持大局。
“是!”
“王爷,这北蛮人疯了吗?大冬天是他们过得最艰难,想要保存实力的季节,这鬼天气他们进攻比我们守城要困难,为什么突然袭击?”一名火气比较暴躁的将军皱眉,“北蛮人打的最凶也是春夏,进了秋季就要保存实力了,他们好端端怎么又开始了?”
“要不要派人交涉?”
“打都打了,谈什么谈,怕他们不成!”
“谁说怕他们,这不是一直的传统吗?一边打一边谈。”
打是打,谈是谈,相互不耽误!
“没什么可谈,他们联合朝廷杀了侯爷和大公子,这笔仇早就该清算了,老子憋了三年,有什么可谈?”
宁州守将脾气多是暴躁糙汉,帅帐里很快就吵起来,林萧和张伯兴,周黎玉资历最浅,纯粹是来听的,不参与讨论,三人抱团都快坐到外面了。心想着这群将军吵起来,感觉随时要动手了,王爷怎么镇得住他们?
个个凶悍!
谢珣在帅座上闭目养神,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侯爷的帅帐当年吵得才叫精彩,甚至会动手,镇北侯也是从来不管的,谢璋也是随便他们吵,等着吵架无聊,还会吃点坚果补充体能,偶尔敷衍地拉拉偏架。
他就像林萧,张伯兴那三人坐在角落里打瞌睡。
只有二哥在时,帅帐是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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