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尽后,枯枝纵横,光影疏朗,谢珣听凤妤说起世家女子的教养时就察觉到凤妤有话想说,凤妤有一个习惯,她想说一件重要事时,习惯了先探听口头,意有所指,通俗来说就是话里有话。若是她和谢珏沟通,或许要顺畅一点,谢珏能听明白她说什么。
谢珣却习惯听凤妤,说了前情提要,再说她的意有所指,再直白地说她想要说的话,他一直都在引导者凤妤怎么与他沟通。
“我在宁州,并无沾花惹草,怎么就突然谈到三妻四妾了?”
桃花树下放了一张躺椅,谢珣原本是躺着晒太阳,神色慵懒,如今坐直了,认真地看着凤妤,定是发生什么事,难怪阿妤这几日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怕是早就想和他谈,因为他伤势严重,凤妤就没有与他细说。
“男子总归会三妻四妾的,我在宁州时听闻你给林敏将军做主,赐过一名妾室。”凤妤双手放在膝上,不安地拧着裙摆。
谢珣目光低垂,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微一沉,“林将军年近四十,糟糠之妻与他患难与共,早年随军四处奔波,不幸落过两次胎儿后坏了身体,膝下无儿无女。是林夫人求我做主,赐给将军一门妾室,我也问过林敏将军的意思,他本人也同意了,我才做主给他们做主说媒。”
这妾室是宁州人,寡居五年,丈夫再宁州铁骑先锋营,五年前战死,宁州将士战死后会给遗属发放抚恤金。宁州铁骑每年也会给特困的遗属家庭发放补助,这位遗孀寡居多年,只领过一次抚恤金,靠着刺绣织布过日子,左邻右舍风评极好。
宁州铁骑军营里,将士们战死后,遗孀改嫁给夫君战友比比皆是。林夫人和这位遗孀交情甚好,这桩婚事也算你情我愿,虽是妾室,实际上是平妻。林夫人想给林将军娶妻,主要是觉得自己身体有亏,难以受孕,想给林敏将军传宗接代。
谢珣记得自己中箭重伤前,林敏将军二夫人就怀有三月身孕,林夫人很高兴地给他送过一篮红鸡蛋。
这三人也总算是心想事成。
“我知道。”凤妤是养伤时太过无聊,然后林敏将军絮絮叨叨说他家里的事情,凤妤就听了一耳朵才知道事情始末,若不然旁人也不敢在战事紧急时和他说家事。
凤妤又想到侯夫人,侯夫人和镇北侯一见倾心,二见定情,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可侯夫人生下长女后无所出,仍是给夫君纳妾。
当年镇北侯府只剩下镇北侯一人,断无可能让谢氏一脉断送,不管她多不情愿,她都要想到后嗣。
镇北侯愿意纳妾吗?
在他和夫人感情正浓时,又何尝愿意纳妾,后来仍是接受现实,娶了两位姨娘,有了谢璋和谢珏。
或许是侯夫人有了两子后,压力骤减,身心轻松,过了几年,才有了谢珣。
可她……比侯夫人更糟糕。
从一开始,她就被判了子嗣缘薄。
“阿妤,我年少时喜欢什么东西,都喜欢拽在手里,抓住就不放手。追风是一匹通灵性的汗血宝马,我在马厩里第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追风其实是方楚宁送给二哥的,他训了许久,只认方楚宁和二哥,我心高气傲,自是不服气。于是就和方楚宁和二哥打赌,如果我驯服追风,追风就是我的。为了驯它,我与追风同吃同住,天天带他到沙岭河畔跑马,带他跑障碍杆,驯了追风两月,追风总算认了我。”谢珣从小到大,真正喜欢的东西很少,很少,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物欲,欲望极低,“我真正想要什么时,从来不是一时兴起。那一年我带出城跑马,表明心意前就深思熟虑过。我喜欢你,想与你白头偕老。我也知道你的品性,眼里揉不了沙子,所以我表明心意那一刻就没有想过将来享齐人之福。”
她和谢珣相爱多年,自然知道谢珣是执着,他对自己真正喜爱的事,或人,都是一生的钟爱,凤妤已把话坦白到这份上,心思也再难隐藏,“那天张灵正给你看伤后与我说,我子嗣缘薄。当年在顺城时,他就告诉过你,是不是?”
“……对!”谢珣心中把张灵正骂得狗血淋头,他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在昏迷时就被张灵正给捅破了。
阿妤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知道后该多难过,难怪她这几天心事重重,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阿妤,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凤妤垂眸,眉目伤感,手指因为隐忍而有些痉挛,颤抖,“你要君临天下,怎能无嗣。”
凤妤并不想在这种关头与谢珣谈这件事,可这事压在她心中,非常难受,不吐不快,她一直都是那种性格,恨不得把自己最糟糕的一面撕碎给谢珣看,就像当年谢珣表明心意时,她说自己活不过十八,态度非常决绝,我就是这么糟糕,你趁早离开,不要浪费时间。
这件事就像一把刀悬在她的头顶,谢珣每一个退缩,犹豫的眼神,都会让这把刀无情地斩落她心中的眷恋。
她又悲伤地明白,哪怕谢珣犹豫,迟疑,哪怕谢珣说娶妾只是为了传宗接代,最爱的人仍是她,凤妤也知道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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