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休整三日” ,接到下人传话,林熠哲蹙了眉,昨晚林云暖遭劫,实属他未照顾得当,如今为此耽搁行程,他势必是要与木奕珩有所交代。
林熠哲走到木奕珩下榻之处,被告知木爷一早就出去了。
热闹的长提上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今儿一对说书的父女路过,讲的是南方富户千金与书生私定终身的段子,比起那些打打杀杀的英雄段子更引人,扔赏钱的捧场的将十字街口围得水泄不通。
木奕珩就在不远处的树下茶寮喝茶。手里转着粗陶杯子,不时抛粒花生米到嘴里。身上穿的不是平素的花团锦簇,一件普普通通的棉布长衫,是适才在街口成衣铺买的。
被远远支开的张勇不自在地瞧瞧天『色』,深感自家公子爷今儿必是闲得蛋疼,没事出来体察什么民情扮什么平民?害得自己站在太阳底下晒得眼晕,好在有精彩的故事听,也就不再理会自家主子,被那说书的吸引了去。
木奕珩坐得久了,两腿交叠换了个姿势。
人群中一个疤脸偷儿探头探脑,一会儿功夫就顺了两三个荷包,得意兮兮地溜出来,一抬眼,见个白面公子拿眼盯着他瞧,那目光十分锐利,似乎将他适才行径尽入眼底。偷儿『摸』了『摸』脖子,一面往反方向溜走一面不住回头去瞧。——那双狭长的眼睛的确一直盯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所谓做贼心虚,便是如此了。
抬眼见巷子深处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着一个罗锅要账,那偷儿略一思索,凑上前去,抓住其中一个汉子道:“我有上好的肉货,要么?”
汉子愣了片刻,听他又道:“真的,极好的皮子,如今城里最紧俏的那种。”
汉子面『色』郑重起来,挥手叫身边人住手,将那罗锅驱走了,汉子揪住偷儿的领子,凶巴巴道:“货在哪儿?什么来头?”
偷儿笑嘻嘻地:“我虽向来不做这种买卖,但走街串巷多了,什么事儿瞒得过我?喏,给我五钱银子,我便带你们去领人。先说好,这白白净净的肉货不常见,再耽搁下去可未必能得手了。”
那汉子思索片刻,他们做暗门生意的,街头有哪些地痞偷丐那都是门儿清,这偷儿向来机灵,怕不是真遇到了好货『色』?
五钱银子便掏出来,塞进偷儿手里。
那偷儿带着人拐个弯,朝树下的『露』天茶寮一指,“看看,青『色』布衣那个……”
……
“小老爷,这边这边!”一名彪形大汉满脸堆笑,一手提灯,殷勤地引一名少年人往院里走,“人已经好生梳洗过,流光水滑,唇红齿白,那容颜堪称绝『色』。这回实乃有幸,才得到这样一个宝贝疙瘩,还请小老爷验过货接了人去,千万在大老爷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
那少年板着脸道:“哼,上个月送去大都那几个歪瓜裂枣,惹得小爷跟着你们受排揎。这回若再消遣小爷,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开门?”
“是是是!小的们一片孝心,小老爷您瞧仔细,这回可是实打实的好货『色』,包管大老爷满意。”说着,汉子开了门。
吱呀一声,陈旧厚重的木门徐徐开启,正对面一只硕大的铜铸香炉,里头点着淡淡的熏香,再往里,琉璃窗下一个身量颀长的人背对他坐在妆台前,身上穿的是大红薄透的香云纱,松松垮垮的用根玄『色』衣带系住,更衬出那宽肩窄腰。长发在头顶用木簪随意束起一部分,余下散发墨般披泄在背上。
少年愣怔住了。匆匆一瞥,几乎以为是个妖孽潜在里头,吸收日月精华,以人心为食,画皮成人,妆作绝『色』。一个被俘之人,何来此等邪魅之气?又哪会这般气定神闲?
乍见光线,红衣人抬手遮住了眼。这一抬手,那袖口宽大的纱衣缝隙间,就现出白皙而硬朗的胸膛。
“为、为何不绑起来?”少年不知缘何,声音有些干涩。
“他倒认命,”那汉子笑道,“知道是去伺候贵人的,十分欢喜,自己沐浴更衣,单等着小老爷来验货接人。”
少年蹙了眉,再凑近数步,那红衣人笑着转过脸来,没有哭哭啼啼的乞求,没有不甘认命的咒骂,他静静的坐在那,细看,眼里还噙着笑意,嘴角勾起,似乎正盼着谁来。
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这妖孽,瞳孔猛地一缩,……依稀有些眼熟?
只是眼前这场面太诡异,叫他一时搜寻不出这人的名字。
红衣人缓缓从座中站起。一步步走向少年。
这身轻纱装扮,是用来伺候贵人榻上欢|愉的,这人穿来,说不出的魅『惑』,也说不出的诡异。这样张扬明艳的一张脸,会是雌伏在下那个?
可单只想到他仰面在下,婉转承欢的模样,少年心里隐隐升起极隐秘的期冀。
风吹发动,发梢微曲,如墨的瀑布胡『乱』泼了一身,红衣人向前的步子极慢,却有着十足的压迫感,叫那少年忍不住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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