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听到时,还在床上,愣了许久,才道:“信呢?”。
风月从怀里抻出热腾腾的信,“小的晓得是公爷的信,就马不停蹄给夫人您送过来了!”
沈南宝颤着手接过来。
盼了太久的东西,一顷儿捏在手心倒有了些不真切的感受。
风月见状,将鞋拣到脚蹬子。
沈南宝趿上,拢过罩衣,临着窗把信展开。
太阳光黄黄的落进来,晒在每一个字上,温暖而迟慢。
见沈南宝脸上带起如释重负的笑,风月这才松下心,给沈南宝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茶有些热,沈南宝喝了一口,沉重地直往腔子里流,一颗心便在热茶里扑通扑通的跳。
“夫人这下可心安了?”
沈南宝对上风月戏谑的眸,嗔着点了点头,转手把信放在桌上。
信是展开的,能很轻易地就能看见其中的字,风月不经意瞟了一眼,有些错愕,“公爷还要待那么久呐?”
沈南宝叹了口气,“待久点就待久点罢,他刚走时,我想着他十天半个月就得回来,不然没他好果子吃,可是呢,后来他去了京一直没有音信,我忐忐忑忑熬了这么久,也想通了,只要没事就成,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得迟些又何妨呢?”
风月忍不住嘀咕,“可坊间那些传言越传越凶,再这么下去……”
两人离得近,沈南宝自然听到了,她压下眼中的深意,“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怎么翻,我们也无可奈何,咱们顾好自己就成。”
说到做到,自打收到了萧逸宸的书信,沈南宝悬着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就紧顾着店铺里的事了
那些个伙计瞧自个儿东家这般连轴转,也不好闲着,只能有事做事,没事找事。
生意因而越做越红火,外面的谣言也越传越凶,后来不知怎么的掺上了陈方彦……就像飘忽不定的浮尘沾糅了水,霎时有了沾染人的重量。
沈南宝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来铺子的顾客醉翁之意不在酒。
风月为此特意去查了一番。
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想笑。
原来是先前那几个在府里嚼舌根的下人搞的鬼名堂。
她私下里把这事同绿葵说了,越说越气,到后头简直咬牙切齿。
“早晓得当时就不止打她们这几耳巴了!该得把她们舌头攫了打发给那些涩儿才是!”
绿葵大叹道:“也是我考虑不周到,没想到她们竟这般怀恨在心,不过如今谣言四起,就算堵住她们的嘴也没用了。”
风月噎了一下,“总是有办法。”
绿葵赶忙拉住她:“你是要去找夫人?”
风月顿了一顿,看向她。
绿葵叹了一气,“夫人那么聪明,要有办法早想到了,何至于擎等着这些谣言传得满城风月。”
风月有些绝望,“所以是没办法了?”
绿葵摇头,“倒不至于,那江府尹晓得夫人的身份,让他配合夫人来个杀鸡儆猴也不是不可以。”
“那为什么……”
电光火石间,风月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愕着两双眼定定看住绿葵,“是夫人不想?”
绿葵点了点头,迟迟道:“夫人说等。”
风月不明白。
等?等什么?等公爷回来?
不等她想明白,陈芳过身的消息先传了过来。
沈南宝有些怔忪,“什么时候的事?”
绿葵道:“今个儿午时,她跟伺候她的彭婶说她想吃粥,就转头去一趟灶房回来人就没了。”
风月有些惘惘的,“糟心的那些事和人都没了,日子合该越过越好来着……”
虽说早晓得是痨瘵,但人嘛,就是这样,事情没临到跟头,总抱有一丝希望。
指不定,哪一天,突然就好了呢!
绿葵叹了声,“有些时候有些人就凭一口气,气散了,人也没了。”
她转过头,看向沈南宝,“夫人,彭婶问这身后事该怎么弄。”
众人目光看过来。
惶惶的,就像那日沈南宝登门去看陈芳的一线天光。
横冲直撞,照亮了陈芳身后迎枕上的如意喜纹,也照亮了那陷在那团如意喜纹里瘦得像刀削尖了的脸,一种十分强烈的对比。
然而她本人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只一直笑着,翻来覆去地说好一些感激涕零的话。
大抵是觉得说多了,又转口道歉,说自己从前很是混账,她却还愿意这般帮自己,甚至还愿意收留非亲非故的念儿……
沈南宝目光从眩晕的日幕里拢回来,叹了口气,“到底相识一场,又是念儿的伯母……就按这边的礼俗厚葬罢。”
说是厚葬,但恭州这等小地界又能隆重到哪儿去?
置办一副贵点的吉祥板,请上复者,再邀上沾亲带故的人来灵前嚎上一嗓子,也算是体体面面,风风光光了。
走的人尽妥帖了,活着的人还得处处考虑。
譬如刘家那个瘫在床上的大郞,非亲非故的,从前陈芳还在,帮衬帮衬也无妨,现在陈芳没了,再帮衬只怕那些个碎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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