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风的夜,四下里仿佛都凝固住了,所以沈南宝行走在其中有一股掣肘的感受,甚至心上也被什么压住似的,沉甸甸,透不过来气。
倒是风月回头看了一眼,瞧见陈方彦走远了,这才小声道:“姐儿,您这是……”
她停了一停,语气里带着一点自欺欺人的安慰,“其实这样也好,小的瞧陈大人待姐儿十分的好。”
风月见她不答只管敛了衽拾级而上,讪讪笑了声,“瞧瞧,陈大人给那猧儿取的名儿,可不是将姐儿您当心肝宝贝的揣着。”
这话撂下,刚刚的景象又临上了心头,沈南宝脚步一顿,很快的,她便半阖了眼,“这事你且得夹紧住了嘴巴,不能让旁人晓得,知道么?”
风月小声说省得。
正逢这时从夹脚走出来一长随,朝着沈南宝俯身道:“姐儿怎这时候才回来?”
语气有些急,沈南宝因而皱了皱鼻,“怎么了?”
脑海里却掠过萧逸宸那张精瓷的脸。
不由得,心有些发慌。
长随道:“没什么事,就是季管事他想着姐儿今儿出去顽了趟,应当身上都乏了,需得栉沐祛袪尘,便早早准备了热汤等着姐儿,因着迟迟没等到姐儿,所以托小的在这儿候着姐儿呢。”
黑黢黢夜里,谁也看不到沈南宝脸上的落寞,只听得到她清脆的声口,“劳累他了,我方方正想着指派人替我担些水来烧汤呢。”
长随涎脸笑说:“那小的这就告了季管事,叫他快快将热汤给姐儿端来。”
听到沈南宝‘恩’了声,那长随便拔腿下去了。
风月这时已经从方才的窘迫里挣脱了出来,一双眼凝在那长随的背影就是一声叹,“好在这儿不像沈府,下人们没那些个拜高踩低。”
说完这话,风月便后悔了,她忙刮了自己一耳巴子,“姐儿,小的嘴没安那个阀门,一时说瘸了话。”
沈南宝见她抬手又要辣辣刮自己一耳光,忙拉住了,“你脸皮恁般厚的?掴着不疼?”
“姐儿……”
嗓音带泣,沈南宝一颗心恍惚就这么被抛进冷池里,冷涩的身,冷湿的眼睛。
沈南宝不由得翣了翣,惨然一笑,“何况你说的也是事实。”
萧逸宸,不喜欢她了。
他都可以冷眼看着自己遭郑书昭这么欺负了。
这么一想,沈南宝又觉得自己大逆不道。
那可是自己的兄长,自己却仍这般肖想着。
沈南宝抬手揾了揾眼睛,揾干了,爱宝轩也走到了。
房中的绿葵大抵听到了动静,打开门来迎,伴着一溜串的脚步,扑来细微的清风,“姐儿,叫小的好等您。”
沈南宝不免问:“怎么了?”
风月骂啐声的从耳畔掠过,“那个方官呢?怎么又不见了?”
绿葵道:“她被主子叫过去了。”
沈南宝怔了怔,想起他将方官放在自己身旁的目的,心下陡然一空,声音却很轻淡的‘哦’了声,“本来就是他的人,他要怎么指派都应当的。”
绿葵引她入室上了座。
桌上还放着早间喝过的茶,沈南宝端起来喝了口。
冷茶泡了一镇日,非常苦,沈南宝却都不动容的,一气儿喝了完。
风月着急忙慌地抢过去,说要给沈南宝沏新茶。
绿葵则在旁继续道:“姐儿说得即是,只是走便走罢,临走前方官向小的打听了顾小娘的相貌。”
风月皱了眉,“她是要作什么?”
说到这里,风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道:“姐儿,您过来这儿,其实小的有一事没告诉您,就是主子的生母盛氏同老爷是极恩爱的一对儿,但自老爷去了一趟江南,就是遇见姐儿您母亲后,回来便对盛夫人各种冷待,以至盛夫人后来得了劳怯,就这么的过了身。”
绿葵语气急了起来,“恁般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风月嘬嘴小声道:“我这不觉得……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主子后来也待姐儿那么的好,不会……”
绿葵气笑了,“不会?怎么不会?父母之仇,是顶天的大仇,你又怎么不晓得他待姐儿好,就只是为了将姐儿抛得更高,摔得更惨烈?”
“主子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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