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得一步一步的来……”
不知道踩着了什么,一阵淅沥擦啦的脆响,沈南宝那点笑声因而显得有些杳杳,“我就只是方方这么一听,难免有些格涩,有些急躁,直想这得要多久呐?其实我自己都明白的,得要许久,所以我甚至都不敢去想我的爹爹到底是谁……”
她的嗓音单薄而苍凉。
萧逸宸慢慢地同她走,慢慢地揪了心,“不会是他的。”
他,是萧弼,又或是沈莳。
沈南宝怔了怔,脚步却没顿。
又是淅沥擦啦的一阵脆响,沈南宝不由打趣道:“这路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恁么多二踢脚般的东西。”
萧逸宸笑,“这些个货郎、掮客,各个都只顾自个儿的便利,不管是什么,只要没用的都给乱扔,这地儿自然摊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从前在军巡铺时,每每夜巡,踩到这些地儿,就跟摇骰子一般,永远都猜不出下一瞬开出来是什么!”
萧逸宸明白,她是故意岔开的这话,好叫俩人不必因这事扫了兴。
可事情既已开起了话头,就跟拉弓一般,断然没有回旋的余地的。
萧逸宸遂又道:“你把心放肚儿里头,不会是他,也更不会是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做的那些又有哪些配为人父的?”
这话并没叫沈南宝好受些,脸上的笑反而大大的空洞起来,“我是实在不敢去想,我曾问过绿葵姑姑,问她母亲同她说过爹爹没,姑姑说没有,那么活生生的一人儿呐,为什么母亲从来都不提?”
她顿了顿,停了下来。
空旷的衖堂,空无所有,只有风,扫过来,又把她的脚步声荡过去。
萧逸宸也停了下来,看向她。
月亮缓缓移了过来,清润的光,溜过她的眼睛,凄凄的一线光亮。
“或是说,不能提。”
什么不能提。
是耻辱,又或是滔天大罪!
萧逸宸暗了眸,“你别想太多……你母亲那时在沈府不便多说这些,绿葵又终归不是自小长大的主仆,她自然是要存点戒心的。”
这样的解释其实并不苍白,但见她没缓色,便又道:“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儿里去,万事都有我呢。”
这话叫她会心安慰,却显然还提心着,脚顿在石砌的地面,一挫一挫的很有顿挫感。
萧逸宸便括拉松脆地笑起来,“不然你以为我费这么大周章去江南做什么?”
沈南宝有些吓,黑白分明的瞳仁在月光下显示出惶惶的光泽,“难道不因着是你爹爹的事。”
萧逸宸嘴扬得更高了,“是,也不全是。你忘啦?当时沈莳怎么说的?他一口咬死了我爹爹与你母亲是在那地儿认识的,既这么,便顺藤摸瓜的查过去,难保查不出什么来。”
他嗽了嗽,嗓音愈发的爽濑,“我爹爹当年在宣州去过的地儿,我都踅摸清楚了,过去寻一寻,问一问,应当花费不了多少时日的。”
沈南宝恍然,“所以你才要走了方官?”
萧逸宸点点头,“在这事上,方官问起来总比我们这种大老爷们问起来顺遂些。”
“我还以为……”
沈南宝抿了抿嘴,郑书昭的那张脸突然地就从脑海里烟似的消散了,方方那些积压在心头的壅塞仿佛也不见了影儿。
沈南宝不由笑,“真好。”
她蓦地这么一声,听得萧逸宸怔忪,讷讷地看向她。
她也望了过来,一双眼在月下晶亮,“我本来不想说这事的,怕说了带累你的心,叫你不好受。可我是个容易多想的人儿,总忍不住……但还好你主动和我说了,一点也不瞒着我,你以后也要这样,不要什么事都窝在自个儿的心头,叫我猜。”
大抵是觉得这话说得太黏糊了,沈南宝脸有些发烫,她垂下头,拿脚尖直顾往地上蹉,蹉出羞涩的姿态。
“风月曾同我说过,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一个人分担,也就多一个想头,多一个法子,你说是不是。”
她有意遮掩自己的心。
萧逸宸却听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前一阵的苦痛在此时此刻,成了弩.弓的机括,带着无数逆流上来的喜悦,一霎直蹦得老高,冲得他晕乎乎,脑袋发胀!
那扬着的嘴角,他便越发不可收拾了,直直要咧到耳根子上去,“我晓得了,我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了。”
这时风停了,衖堂里寂寂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括下来两道的影儿,渐渐的,那影儿拉长了,缓缓的交缠住了。
哦——原来是他们慢慢地向彼此靠近了。
沈南宝听着自己呼吸如潮,她竭力按捺住,拼死压抑着那点声响,只求不要把她的紧张泄露出去。
可他实在靠她得太近了。
地上他们交缠的那团影儿,叫人模模糊糊看过去,只恍然是一道肥人影儿!
她把脸别开,他的脸却跟了上来。
只听见他那轻细的声儿,像说悄悄话般的,在她耳根子底下,痒梭梭吹来了气,“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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