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岳文季的想法,寇良才一开始很惊愕,但是很快就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读书人自古一来就是最矛盾的一个群体,既可以很刚烈,也可以很懦弱。
刚烈者青史留名,怯懦者苟活一生。有人从刚烈到懦弱,从被人称颂的英雄堕落成被万世唾弃的国贼。
有人却本以怯懦示人,但是在大义面前,却终究选择了刚烈,用命和血完成了生命的升华。
他们既咒骂鄙视强权,但是又不得不依附强权,深得既当又立的精髓。
而这个词也基本上就是为读书人所创造的。
岳文季这个办法,虽然手段上不光彩,但是如果配合得当,效果会相当的好。
普通人面对功利的诱惑,表现的态度会更直接一些。但是这些读书人,明明贪图名利,却偏偏还要故作矜持的矫情一番。
寇良才了解这些,岳文季这个性格狷介的狂生则看的更通透。
“寇兄,我们江西的读书人是最不安分的,从前明中叶到现在,参与过造反的士子可是天下最多的。能造反的,除了少数几个真正胸怀大志的,其他哪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满清昔日攻占江西的时候,多少人的先祖都以身殉国了,可是依然不妨碍这些人出仕满清啊。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些人能给满清当官,难道就不能给志在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沈总镇当官?这个官当的岂不是更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岳文季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人心的冷笑说道。
寇良才苦笑,因为岳文季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他还是有一点犹豫,道:“老岳,如果这些人日后知道了这是你老岳设的局,你就不怕他们骂你?”
岳文季轻哼一声道:“这些人跟女人一样,明明心里想要的不行不行,但是嘴上却总要哼哼唧唧一番。骂我?恐怕到时候一个个穿着新朝的官服时,都得排着队来感激我!哪个不知好歹的敢骂我,我就让他们知道我老岳这双拳头的滋味。”
“要我说呀,寇兄你是想太多了,难怪人家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昔日张献忠那么凶残好杀,刀架子脖子山逼着四川的读书人来当官。那些人明知道当张献忠的官可能朝不保夕,但是张献忠开科取士的时候还不是前赴后继?明太祖吏治更是酷烈,动不动就杀官,可是手下缺了当官的人吗?”
“沈总镇志向远大,又如你所言睿智英明,给这些人官做,给他们出人头地,一展所学的机会,他们应该对沈总镇感恩戴德才对,要是还敢心生怨言,那才是真正的不知好歹。难道觉得满清的刀能杀人,沈总镇的刀就杀不了人吗?”
岳文季一番后说的寇良才惭愧不已。
虽然这位老兄说话不太好听,但是他娘的说的太有道理了。
自己的确是顾虑的有点多了。
自己跑来根本就是给江西这些读书人发福利送温暖来了,这些人应该感激自己才对啊。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他精神一震,感慨道:“你老岳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让我这一趟没有白跑啊。”
岳文季却道:“既然想明白了,那就拿来吧。”
寇良才一愣,不解问道:“什么?”
“银子啊,你看我这一身穷酸样。这要办诗会也得花钱啊。总不能那位程将军让你空口白牙两手空空就过来吧?”
寇良才明白过来,大笑道:“放心吧,银钱少不了你的,要多少有多少。“
……
看着眼前桌上这张纸上面的名单,岳文季这才明白过来。
“寇兄啊,合着你老兄所说的办法就是找这些乡绅商贾打秋风啊?”
岳文季在城外租住的宅子院子里的石桌上放着笔墨纸砚,一张纸上写着十几个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岳文季根据寇良才的要求写的,上面的人都是万安县有名的乡绅富贾。
岳文季在万安县户房当过书吏,所以对这些事情都是门清。
就算不想知道,天天听其他那些书吏闲聊都能灌一耳朵,想不知道都难。
寇良才手指弹着那张纸笑道:“怎么能叫打秋风呢?用你老岳的话说,是给他们一个从龙的机会,他们要感激我才对。”
岳文季不以为然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能从这些人手中弄到银子?万一人家表面答应,反手就去报官,你老兄可就麻烦了。”
寇良才笑道:“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七八成还是有的。商人重利,做事情最懂得权衡利弊。我让你写的这张名单上人都有两个共同点,要么是其家业主要靠经商所得,要么是名声还算良善,没有太多欺压百姓的恶行。就凭着两点,我去找他们,他们都不太会去报官的。”
岳文季略微沉吟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恍然道:“沈总镇重视商事,善待商贾,商税很轻,如今湖南易主,正是商事大兴的好时机,这些商贾如果能跟沈总镇搭上线,对他们来说不仅是一次扩大事业的极好机会,而且说不定还能因此飞黄腾达。而那些名声良善的乡绅,也不用担心沈总镇惩奸除恶的政策,不用担心被押上那个什么公审大会的刑场处决,所以他们如果能提前卖好,对他们来说便是套上了一层护身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