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或瘫、或坐、或靠、或趟、或蜷、或仰等摆着各种姿势的士兵们,在数日的饥肠辘辘后享受这样一顿大餐,让所有人彻底放松下了戒备。
小院儿内暗无天日的时光,磨掉了这里每个人眼中的光芒和神采,让军人们失去了他们应该有的本能——警惕。
好在日本鬼子在那座巍峨山峰的另一边,大家不用担心日军是否会以奇袭的方式突然出现,而时不时才有一次的轰炸,大家已经习惯使然地听天由命。
实际上小日本的轰炸频率并不高,投放炸弹的区域很大,而且多是以机场和物资集中点为主,像今天炮弹丢进腾冲镇一个小院儿内的事情,属实罕见。
某种意义上来讲,哥几个也算是运气极佳的一批人。
大家对轰炸似乎没有过多记忆,仿佛半天的功夫就不记得上午发生了什么,对于他们而言,中午的那顿大锅菜,要远远比轰炸来得记忆犹新。
所有人的态度几乎都是这样的——没炸死那且苟活一天,万一炸死了倒是好了,就不用有那么多烦恼了。
安啦吃饱喝足后便开始逗乐,“说是有个瞎子背着个瘸子,在路上碰到了个沟沟,你们猜怎么着?”
小猴子停下碗筷,将脑袋从搪瓷碗中拔出来,满脸疑问道:“怎么着?”
“给我尝一下你的白面馍馍再告诉你噻——”
安啦从小猴子碗中抢过去少数的白面馍馍,这里只有几个人分到了这个,申震作为主人自然不用多说,其次是和他交好且年龄最小的小猴子,再者是伤员余小毛,还有则是这顿饭的功臣魏伙夫,最后则是没有了物资但拳头依旧最大的徐达。
安啦高举着白面馍馍,一边跑一边逗小猴子,不料路过兽医身边时被他出其不意的一脚给绊倒,安啦没有了白面馍馍,则又骂着兽医个老不死的。
院儿里的其他人只是大笑,一些人是看到安啦吃瘪而笑,另一些则是看到别人笑了而笑,还有些是因为大家都笑了而不得已地笑。
徐达人如其名,心胸豁达,面对一天之内从豪绅到乞丐的财富变化,他似乎是这里唯一一个还能正常吃饭正常逗乐正常睡觉的家伙。
不知道他从哪里拎来了两条板凳,往中间那么一合,一张小床便做好了。
徐达往“床上”一趟,一只脚蹬着板凳边,另一只脚翘在这只脚上面,一边用毛毛草剔牙一边嚷嚷道:“那虎儿吧唧的少校呢?”
逸哥儿正在一旁歇息着,他吃饭时仍慢条斯理,文质彬彬,极有礼貌的样子,所以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那儿呢。”
徐达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仰着脑袋闭目养神,顺便说道:“少校,你不是军校毕业的嘛,来——给爷们儿整首儿歌。”
“儿歌,”逸哥儿发愣了一会儿,扭捏道:“唔不会唱儿歌的嘛。”
徐达身子一颤,差点儿没从板凳上摔下来,可这恰恰戳中了众人的笑点。
在大家的嬉笑声中,徐达似乎是面子挂不住,便攥了一支树枝丢向逸哥儿,被后者轻松躲过。
“我是让你唱首歌!谁他娘的要听你唱儿歌了,滚犊子去——”徐达叫骂道。
已有百年历史的老柏树木头芯里干瘪十足,毫无水分,被众人丢在一起烧着,火势起初不大,但在兽医和魏伙夫的扇风下,很快没了烟气,越烧越旺,越烧越红……
逸哥儿理了下自己的头发,随后向右后方猛地一甩,走上场来,用尖而细长如若蚊哼般的嗓音唱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哎呀妈妈咪呀!”
刚起了个头的逸哥儿挨了徐达一脚,前者摔在地上第一时间不是检查伤势而是看自己军装有没有脏的时候,后者则叫骂道:“你唱得什么几把玩意儿啊?滚犊子去,什么鬼啊坟啊的,这是要直接把我送走啊?”
申震想都不想,放在嘴边的话直接秃噜了出来,“孝子送客——”
安啦用手打着拍子,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哭天喊地道:“徐达哟~我滴亲儿哟~你个没有良心的怎么死的这么早啊~”
安啦扯着嗓子哭丧的表情极为动人,嘴里的说辞还一套一套的,让院儿里其他人都听傻了眼。
前面说过猫儿爷是少数敢惹徐达的人之一,另外一个则正坐在院子中央鬼嚎,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如果说嘴碎是猫儿爷的优良品质,那么安啦则将这种品质继承并予以发扬光大——变成了耍宝和整活儿。
安啦一边哭喊着“徐达,我滴亲儿噢~”,一边跪着用拳头拍打着地面,活脱脱将篝火晚会搞成了送徐达走的哭灵现场。
“王八犊子滴——”
徐达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大家很快听到了安啦叫骂声和惨叫声,不同的是,之前是假嚎,这次是真嚎。
打完收工的徐达再次在板凳上躺下,嘴里嚷嚷着:“那个谁——少校呢?”
“尿尿啦。”魏伙夫用树枝将一块较大的木头撑起来,火势瞬间高涨了不少。
“没问他尿尿,我是说少校,来来来,内什么,逸哥儿,来,再唱个歌来,这次整个欢快一点的啊,别再埋汰人了啊——”
徐达翘着二郎腿,军靴在空中晃来晃去。
腰杆笔挺的逸哥儿重新站到人群中央,清了清嗓子,捏着腔说道:“那唔唱个大家都喜欢的啊——”
大家有说有笑,目光望着逸哥儿,小院儿里的气氛难得快活了起来。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一个~不夜城~”
“华灯起?~”
“乐声响?~”
“歌舞?~升平?~”
……
逸哥儿起初还有些羞涩扭捏,后来在大家的起哄下,逐渐放开性子,一边唱一边跳了起来。
大家在篝火前围成一圈,边说边笑,边吵边闹。
没有了小黑屋的那堵墙,徐达不再以暴力掩盖对过去一枪不开便受命撤退遭遇的愤怒。
没有了古柏树的藤满枝,逸哥儿终于可以放下理想认清社会和现实到底是何等的样子。
所有人融为了一体,成了这黑漆漆小镇中,唯一亮着的光。
而火光,此刻映照在余小毛的脸上。
他又在想没有意义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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