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身着胥吏皂服,负手站在城门口。
看着眼前正在入城的流民,仿若一条长龙在城外延绵不断。
心下却是越发的沉重起来。
黄巾蛾贼未启之前,颍川郡中虽然也有流民可见,但却远远达不到这等程度。
东南各县虽然饱受战火璀璨,无数人家离散败亡,相应自会产生无数的流民。
可早不早,晚不晚。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皇甫嵩与朱儁二人退守长社的时候,阳翟城外出现了如此巨大的流民数量,陈启心中当下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哪怕眼前这些流民一个个看起来是饥寒交迫体虚无力的样子。
但那股深深的不安却始终在心底徘徊不曾散去,并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流民进入城中,这份不安感觉便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众所周知,黄巾蛾贼最基础也数目最庞大的有生力量来源,便是大汉朝中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民。
而就在当下真的该局势僵持的微妙阶段,不论是朝廷一方还是黄巾一方,都想要尽快打破当前的局面,为己方创造优势进而扩大战果。
对于皇甫嵩等人来说,击破围困长社的黄巾主力便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而对于缺乏攻城器械,暂且拿长社没什么办法的波才彭脱等人而言,另辟蹊径便成了他们当下唯一的选择。
如若不然,长此以往的拖延下去。
朝廷自是可以重新组织援军对长社进行有效的增援,反观黄巾军的支援却还在南阳跟地方官军纠缠着呢。
甚至波才彭脱二人还想着尽快击败颍川官军,这样还能够让朝廷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这边,让道首张角那边缓解一下压力。
那将目光放在给颍川治所阳翟身上,这样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一念至此,陈启叫过一名同僚简单的嘱咐了两句,便匆匆离开了城门处……
正当值时,李旻自然在郡守府上坐班,着手处理郡内民政大小事务。
尤其今天刚入城了一大批流民,如何妥善安置等问题都需要他这个郡丞来拟定,最后与郡守商量一番才能够彻底敲定。
而就在李旻忙着的时候,小厮却突然来报,言道有人求见。
来者正是匆匆忙忙回到郡守府上的陈启。
“你不在城门安抚流民,回到府上见我所为何事?”
李旻抬头看了眼陈启,手中动作不停道:
“莫不是那些流民闹出了什么乱子?我不是从府君那里求了一屯军士于你等,难道有军士镇压还有人敢放肆不成?”
面对李旻有些责问的话语,陈启连忙应道:
“非是流民闹事,而是属下有紧要事欲向郡丞汇报!”
听到这李旻停下手上工作,抬头无声的看着陈启。
虽然他是拿人手短,可却也实实在在的给陈启安了份差事。
若接下来陈启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李旻可不会因为四两茶叶两匹蜀锦就格外开恩。
须知如今局势纷乱,大家的时间可都宝贵着呢!
眼见李旻面露一丝不悦,陈启当下也不敢耽搁,忙是开口道:
“郡丞容禀,如今我汉军与那蛾贼交战于长社,两方僵持不下,而区区蛾贼势单力孤自是远不及我大汉底蕴深厚,所以于蛾贼而言,尽快寻得新的机会打破僵局才是其所欲见之事!”
眼见李旻没有出言打断,陈启松了口气当即又道:
“眼下城外流民遍地,却好似约好了一般,突然之间全都出现在了阳翟左近,而郡丞可知,那黄巾蛾贼原身所出最多者,恰恰便是在流民之中!倘若那波才彭脱二贼欲窥伺我阳翟,遣一军而攻城,我郡国兵与贼军交战正酣之际,阳翟城中突然有乱,这……”
话不需言尽,李旻已经完全听懂陈启的意思,当即出言道:
“依你的意思,这些流民当中有那黄巾蛾贼之人?甚至还不在少数?”
“郡丞高见,属下虽然妄测,却也有七八成的把握,自是不敢无据而胡言乱语!”
陈启拱手答道。
事实上倘若接下来几日城外真的出现了黄巾贼的身影,那么陈启这七八成马上就会变为十成!
但眼下只有流民的身影,而黄巾贼未显,他自然也不敢说是十拿九稳,故而只能说是猜测。
李旻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
“你且去吧,此事我已知晓!”
“属下告退。”
陈启拜礼而退,没有多做停留。
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看样子李旻也是听进了几分,想来这件事应是用不着他再担忧。
事实上这话陈启直接对郡守说可能效果会更好,毕竟司马儁有一番操作在前,免去了城内一患。
但问题在于陈启如今的身份还够不到郡守这等层面。
哪怕是他直接跟李旻对话,这都已经算是越级了。
私下里到李府上拜访这是私交,可在官场上冒然越级上访,纵使是有天大的事情,陈启这般做法也是没把自己的上司给放在眼里。
只不过如今户曹史是李旻一手提把上来的,户曹掾本身陈启到现在都没见过一面。
越级的代价到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算是被户曹史心下记了一笔又能怎样。
只要陈启所言非虚,那此事功劳就少不了他的一份!
就算明面上没有表示,但李旻心里却已经知晓自己有陈启这般才思机敏的下属。
给上官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可是相当重要,尤其是李旻这等拿了钱真办事的上官,那就更值得陈启在他身上多费几番功夫了……
回去接续接手流民的差事,按部就班的继续工作。
只是没过多久,郡府就着人来信,让陈启等人将这些流民重新安置在城中校场处。
美曰其名是校场地方广阔便于安置,可以让流民有足够的生活空间。
然而校场是什么地方,是城中郡兵屯住训练所在。
城中难道还有比在五千郡国兵旁边更安稳的地方吗?
相比唉声叹气工作量又要加大的同僚,陈启却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很显然,李旻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更是直接向府君那里汇报了过去。
若非如此,郡府又怎会突然变更流民的安排!
只是不知道那位府君是不是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不然这命令怎么会下达的如此迅速,前前后后也就是一个时辰而已。
这还是算上了陈启奔波于城门口与郡守府这段路上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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