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鬼你醒了也不支会兄弟们一声,跑出来的时候还把澡堂掌柜的吓个够呛!”穿黄马甲的瘦俏青年一手拎着刚宰杀的鱼,一手掏出自家的钥匙,动作麻利地将两道门全部打开,不由分说便将山鬼推进里屋。
这一进去,山鬼才发现屋里坐满了人。不足三十平米的空间正中,支着一张油光锃亮的圆堂,两男一女围坐桌前,其中一个男的扎着朋克头巾,戴着银链子,见了山鬼立刻起身,上去就是个熊抱:“老鬼,可算等到你了!”
山鬼被他挤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忙轻拒他的后背:“好好,小波,我知道了。”
领山鬼进屋的人,皮肤是古铜色,手掌出奇的大,朋克男挨了他一巴掌,痛得直叫唤:“唉,别公报私仇呀你!”
“吵吵什么?不知道老鬼的伤刚好,要调养啊!”这人嗓音低沉,办事利索,说完就进了厨房,就听见他问,“老婆,猪肉切好没?”
“好了好了,再等两分钟,面就上桌了!”一个嘹亮的女声,听得山鬼一怔,恍惚间又回到六年前,兄弟四人在酒吧里助唱的岁月。
那时一曲终了,总有无数少女在台下扯着嗓子为他们喝彩,喊他们的名字。
光影交错间,又一个女声响了起来:“妮姐多年不间,还是一副好嗓子!”
“是嘞!”厨房里的女人应道。
“妮姐?“山鬼猛地转身,与端盘子的女人打了个照面儿,一时间竟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微卷的长发,那被油烟熏染过后仍旧秀丽的面孔,那对熟悉的天鹅耳钉,还有当年总被小波在背后嘲笑的平胸……面对山鬼这一番打量,女人脸上略过一丝绯红。
“怎么着?当年妮姐追你的时候你含糊其词,现在妮姐嫁给段哥了,你又心动了?”坐小波旁边的双马尾发话了。
山鬼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别过脸去,挠头道:“不好意思哈,我……”
岂知他刚转身又迎上了双马尾的目光,只见此人一对浓眉大眼,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就有牙有些龅。
“啧,七月我说你这张嘴真是一点儿没变!”房子的主人段哥倒是大度,一面耐打趣儿,一面给每人分配碗筷。
“七月……”山鬼坐下后,喃喃自语,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一进酒吧便气场十足的小太妹。
“所有人听好,这家酒吧今儿个我包了!”女孩猛地推开门,室内变幻的灯光应声定格,一束亮粉色的光打在女孩身上,照亮了她雪白的超短裤,漆黑的背心还有大红的外套。
山鬼还清楚地记得她旁若无人地走到台下的样子,她靠近他们的时候,脖子上的 choker闪闪发光。
“凭什么赶他们走!?”
瓢泼大雨中,女孩在街边为落魄的乐队撑着伞,浑身湿透地同酒馆老板争论着。
“房租都交不起,还搞个屁的音乐!”
老板头也不回,“嘭!”地摔上了门。
码头上,女孩还是穿着那一身抢眼的外套和超短裤,肆无忌惮地扑进了小波的怀抱。
“没事儿,七月。”小波接过女孩送给他的头巾,轻抚女孩的面庞,“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深秋的晚霞里,四个青年登上了南下的渡轮。
……
“老鬼,老鬼?”段哥的喊声将山鬼拉回了现实,“尝尝我亲自下厨做的毛血旺,哎——还有妮子做的小面。千万别客气,就当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不等山鬼回应,几个人便争相给他夹菜,不出多时,他碗里堆得就有小山那么高了,“你就是山鬼啊,常听我们家七月提起你,今天可算见着面了!”七月身旁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只见他皮肤白细,戴着副眼镜。他站起来的时候,大家才发现他左胳膊没了,只留下一个空空的袖筒。
“啊,我这是有一回陪七月上街,为救她给车撞了。要不是挨这一下,我还不一定能娶到七妹呢!”
“七妹”是七月在江湖上的名号,虽然已许久不喊,但他这么一说,大家还是会心地笑了。几杯酒下肚,桌上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我说老鬼呀,你这次可得感谢咱小波,要不是他把你从死人堆里扛出来,估计这会儿,你都没命了!”段哥拍着山鬼道。
“可不是嘛,这乌头草的毒性,大家可是有目共睹。”七月也说,“不过老鬼头,你到底是惹了什么人呐,一回来就弄这么狼狈?”
“我……”山鬼想了想,“我不知道。”
“不知道?”七月皱眉。
“等等,”山鬼突然抬头,“你们的乌头草当真是从黑市上买的?”
“骗你干嘛?”七月一瞪眼,“还是段哥想到了以毒攻毒,为了你,特意去吸血鬼那买的!你离开这么久了,应该还不知道,现在妖精、纯族、吸血鬼啥的,都可以去黑市摆摊,不过一般人都不愿与他们有交集,并不是所有妖精都像老鬼头这样友好的!”
“那,段哥,这杯我必须敬你!”山鬼说罢,举杯欲饮,被段哥一把夺下,厉声呵止,“这算什么?你身上有伤,调养要紧,这几日就别碰酒了!”
“可是,段哥……”
“你要是真想谢哥,就多尝尝哥的手艺!”
山鬼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又盛了碗水煮鱼。
“对了,哥。”山鬼咽下鱼片,抬起头。
“嗯?”段哥见他杯中牛奶喝完了,又给他满上。
“我的吉他……去哪儿了?”
“哦哦,这我咋给忘了!”段哥说罢,哈哈大笑,“放心,被小波带去修了。还好,你掉下来的时候,吉他没摔得太厉害!”
“那……南爵呢?”
“啊,小猫他……”段哥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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