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姐姐怕我睡觉着凉,硬要我再抱一床被子走,我连声答应。
回到里屋,已是深夜,山鬼刚刚在湖里洗完澡回来,正光着上半身披着毛毯,坐在床边和枭哥药蓠他们划拳。
“三杯……三杯了啊,老鬼!”药蓠一面拍桌狂笑,一面监督山鬼喝完了满满一碗。
这酒一看就蛮烈的,山鬼皱着眉闭着眼喝下去半碗,两颊便泛起红晕。
“……不行就别勉强了。”枭哥见状,抓住山鬼的手腕,肃然道。
“呦,莫公子回来啦!”药蓠哐一声站起来,迎上前搂住我的肩,问,“干嘛去了?这是什么?”
我移步到床边坐下,把木雕往桌上一放,不满道:“我说你们……快看看人家峙给我们的礼物!有机会,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这是……”山鬼放下空碗,揉了揉眼,怔在原地。
望着那栩栩如生的,“全家福”一样的木雕,药蓠猛然呆住,连枭哥也愣了。
四双眼睛盯着木雕,注视了好一会儿,惊奇与震憾在大伙儿的目光中流转,良久,药蓠才打破沉默:“没想到,这,这疯丫头还蛮有才啊……”
“那是自然!”我趁药蓠不备,夺过他手中酒碗,灌了口酒,有感而发,“所以说呀,不要总瞧不起人家。人家小丫头,可一直真心待我们呢!”
“莫公子说的是,不管怎么样,峙在这方面倒是挺了解我。不如……公子就这个姿势让我抱一下吧!”药蓠突发其想,兴奋地扑上来。
“你……不行!给我滚!”我反应极快,一下子就绕过他翻上床铺,光着脚丫站在枕头上。
“喂,别踩我枕头呀,快下来!”一向爱干净的山鬼这时慌了。
“好好好,这就来……”我背过身去,刚好可以碰到衣橱顶部,摸索一阵后,提着杆积满灰的鸡毛掸子跳将下来,“……看我找了什么!”
一时间,灰尘乱飞,连药蓠都抱起酒坛连连后退,惊道:“你你你,别糟蹋了我的好酒!”
“你的酒?”我坏笑一声,把鸡毛掸子一横,单手端起酒坛就要喝。
“小昱,把酒还有……”枭哥面不改色,厉声道,“……还有那东西放下。”
“我,我……”我犹豫许久,还是极不情愿地把鸡毛掸子轻轻放下,余光却一直瞟向药蓠——“酒,酒也放下。”药蓠见我半天没动作,便学着枭哥的样子沉下脸来。
“凭什么?凭什么就你们能喝,我就不能?”我突然不服气道,“拜托,大家都是男人……”
“不是我们不让,是你姐不让啦!”药蓠摊开两手,很无辜的样子,“再说了,万一看见你喝醉,我把持不住咋办?”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不防抬起酒坛就往嘴里灌,喉结一下接一下地滚动,双颊渐红。闭上眼,辛辣之感愈加汹涌地流遍全身……
“喂……”
“笨狗,快停下!”
“小昱!”枭哥站起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其强行按下。
“啊……啊?”我抹了把嘴角的酒渍,憨笑道,“放心啦,没喝多少。”
“喝小爷的酒,你还好意思笑?”药蓠见状,凑近酒坛瞅了瞅,提鼻子一闻,便抄起鸡毛掸子,“嗨,别跑呀你!”
“救命救命,打人啦……”我哪能给他这机会?见势不妙拔腿就逃,因为怕惊动姐姐,干脆从窗户翻了出去,一落地便撒开丫子,在星空原野间肆意奔跑。
“笨狗,你不怕冷么!”药蓠在身后穷追不舍,另外两个人的脚步声也蹚过茂草,伴在我的左右。
“嘘,”我忽然瞥见面前有一片隐约的光点,赶忙回头,压低声音叫住他们,“阿蓠……把那玩意儿放下!”
“为什么呢?”药蓠上前一步,戏谑般笑道。但是当认真望向我的时候,他立刻怔住了,连他身后的山鬼和枭哥也相继止步,扬起脸来睁大了眼。
漆黑的夜里,点点微光在他们的眸中飞舞,冷色的,静谧而梦幻,我屏息敛声,缓缓转身——真的是萤火虫!成群的萤火虫在山谷中发光,淡淡的明黄将湖边这片茂草地衬得如同秘境一般。这些萤火虫有时聚,有时散,有的隐入草丛静静趴伏,有的独飞而去闯进黑暗,它们就好像繁星点缀山岭,而我们就像是一群远行太久的孩子,疯跑嬉闹间忽地驻足,竟忘了身处天上还是人间。
山谷,星空,湖边小屋和飞舞的萤火虫,所有这些,都美得像一首民谣。
山鬼寻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取出吉他盘腿坐下。夜里的湖面更黑,也更宽广,仿佛墨水溢出了碗,悄悄浸泡着岸边松软的滩涂,极目眺望,阴云遮挡住月光,匍匐的远山以无垠星野为背景铺展而去。风儿吹过湖面,鳞鳞波光转瞬即逝,山上林涛涌动,茂草在我们身边哗哗摇曳。
“这是文雨的歌。”山鬼闭上眼,小心拨弄琴弦,调整好姿势后,便唱道:
我想去的地方要跨越千山
我想有的翅膀能撑起梦想
飞往梦里寻觅的远乡
我曾见海浪追逐夕阳
我曾见白鸥送别航船
好想独自赶路的那晚
茫茫前途伴月光
清哑的嗓音打破了山谷的沉寂,他在萤火虫的光里吟唱,唱的是那个少年的心声。
我听着听着,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酒。”我向药蓠伸手,他解下酒壶递过来。
这一次,没人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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