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卖部出来,我和卢令一人拎了两大袋零食,都累得气喘吁吁。
“我……我还以为你真没钱了……”我斜眼望他。
“他妈的,”卢令向前走去,肩膀明显往下塌了,“去那种地方……必须带吃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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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后,我明白了他的话。
“卢哥哥又来啦!”
“我也要,我也要!”
“是果冻,七彩果冻!”
“还有薯条!”
「仙人掌儿童之家」的门前,我和卢令刚刚进入院落就被十几个孩子包围了,他们大多在六岁到十七岁之间,年纪较长的冲在最前面,把脏手伸得老高。我们从袋子里抓一大把食物撒出去,他们立刻蜂拥上来抢。年纪小的幼童或被大孩子抱在怀中,或凭借自己的力量往前挤,到手的一颗糖、一块面包就可以让鼻涕还没擦净的他们乐得喜笑颜开。
“哥哥。”
忽然有人拽我的裤腿,我连忙低下头去,只见一个肤白如雪的大眼睛小光头正巴巴地瞅着我。
“怎么啦?”我俯身问。
“可以……可以也给我一个……七彩果冻吗?”小光头紧张地恳求。
“当然!”我朗声应下,从包里掏出果冻递给他。在他接过后,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谢谢哥哥!”小光头欢欣地笑了起来,一蹦一跳地走了。
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紧接着——
“喂,哥哥!”
“哥哥,哥哥!我也要果冻!”
“夹心饼干!”
“奶油棒!”
一堆小孩向我冲来,扯我的袖子,拉我的衣角。我只好半蹲下,把袋子敞开,按照他们的需求挨个发。一个穿短袖的小男孩趁乱爬上我的后背,骑在我的肩膀上,两只手还从后面伸出来,捂住我的眼睛。
“干什……啊喂!”不等我把他弄下去,另一双手又掐住了我的脸颊,往左右直拽,疼得我哇哇大叫。像是嫌不够似的,又有几个小孩迎面扑来——他们叠在一起实在太重了,我一个没留神,整个人便朝后倒去,塑料袋脱了手,食物“哗啦!”散了一地。
“成功啦!”小孩子们纷纷奔上前,在袋子旁抢做一团。
“哎,你们……”我仰面躺着,待身上的孩子全下去了,才堪堪抬手,“……慢一点啊。”
“哈哈哈哈!”卢令刺耳的笑声响起,他慢悠悠地走来,居高临下地看我,“你真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身上有多少脏手印!”
“走开!”我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鞋,作势要砸他。
就在这时,一个衣服拖到地上的小女孩走向我们,手里还拿着我的猎刀!!!
“哎哎哎,”看她一本正经地低头摆弄,我慌忙起身,一把将其夺回,“这……这个不能玩儿!”
小女孩一怔,望了望空空荡荡的手心,又望了望我,泪水逐渐涌上眼眶……
“哐!”屋门被推开,一个系围裙的乌发女人提着空菜篮出现了。她有一双混浊的灰色瞳孔,如同被浓雾侵袭的山林,她的嘴唇有些厚,脸上全是煤灰。
瞧见她,刚才还闹个不停的小孩们一下安静了。
“哇啊啊啊!”拿了刀的小女孩终于大哭出声,像颗子弹一样飞奔进女人的怀中,泪水瞬间决堤。
女人一面安抚小女孩,一面冷冷地看向我和卢令。
“温姐……”卢令无辜地搔了搔后脑,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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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你们所见,在贫民街和青楼,被遗弃的孩子越来越多。还有被纯族丢弃的贡品,其中一部分甚至染上了很不好的疾病。”
昏暗朴素的屋内,四面墙壁光溜溜的,正中央的白炽灯下,有一张空荡的木桌。我、卢令,还有温姐坐在桌前,每人手里都有一杯凉白开。
“一开始,”温姐接着说,“富人们往儿童之家捐的钱还可以维持孩子们的温饱,现在,连最基本的花销都需要我和大孩子们打工来赚了。”
“那富人们不管?”我不解。
“他们每月给两千,一直没变过。倒是有个企业家,之前答应每月给我们一万五,但我没要。”
“为什么?”卢令问。
“因为他要求孩子们为他的企业做宣传,孩子们得对着镜头说一些很恶心的感谢词。”讲这些的时候,温姐的表情一直没变过,始终又冷又严肃,“我不想孩子们感到自己低人一等。”
“害……”刚刚听完,卢令就开始像对待我那样无语抚额。
“喂……”我推了推他。
“呵呵,小卢理解不了很正常,”温姐满不在乎地苦笑,“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些孩子必须像正常人那样长大。”
“可他们到了上学的年纪该怎么办?”我想了想,问。
“上学?我一个人就可以教好他们,不会比外面的学校差!”温姐脱口而出,言辞间又有一丝惋惜和怀恋,“毕章,我曾经上过学。”
“但他们需要与社会接触,”我道,“并不是待在某个固定的地方便可以将世间一切道理都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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