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门。
蔡大娘子又一回骂骂咧咧的来了,莫说此处距甚昭庆寺与望湖楼近的,她向来不信那些,亏的这会不设香市,否则又要被挤的钗斜鬓乱了。
御街何处有泥泞,这边积雪数日多污泥,不由的提着新制鹤氅只恐路过的贱民蹭到了。
那对蠢货倒会拣便宜,一个攀了会元郎,一个入了钱家三不像的眼中,如今,她舍得身份来与那蠢妇攀旧情,为的不止是打听三不像与会元郎的。
她开店做生意,心知不可明处得罪人,若御街各处人皆知她蔡大娘子被人利用,这脸面如何放的!
会元郎做甚生意不可,偏与她当了对手。
城内那等泼皮向来尖酸污烂话泼他人,她可嗑瓜子与人说笑再打两句趣话,倘若欲泼向她,岂能容那等人猖狂的,是以需早有对策了。
拍门,进房。
今日又来的巧,只蠢妇一人在。
城内香水行甚多,这家人身上总有臭烘烘之味,之前每与那蠢货说些话,待回去需洗浴焚香,更莫说蠢货家的老贼虫与赖骨了。
“蔡姐姐,快请。”
蔡娘子这会浣衣回来,一双手浸的有些红,见有贵客来,速擦了手欲与贵客煮茶。
昨夜回来前,她私下问了陈嫂,知主家姑娘做的乃贵人生意。
蔡姐姐与她之物,堪值三姑娘与她的月银,一路战战兢兢回来,与夫君商议须将此物还与蔡姐姐,她这等不配之人多瞧两眼亦为亵渎了。
“妹妹莫要多礼,与你说两句话,我待回御街的。”
“姐姐请说。”
蔡娘子将擦净的竹凳取来,待要再去布团又思及蔡姐姐约莫不喜,一时有些羞意。
蔡大娘子开口问道:“妹妹昨日可曾选中,我听说那三姑娘素来有些刁钻的,这会只当妹妹面说,我自得罪不起的,妹妹心里有数,莫再与旁人说。”
蔡娘子回话,“奴晓的,姐姐此言为奴好。”
“三姑娘与奴说只午膳晚膳要做,每日辰时前至北市店中即可。”
“哦,竟有此等好事,不知与妹妹工钱几何?”
这蠢妇当真捡了大便宜,那三不像出手阔绰,随身的贱婢亦打扮的如富人家妾室,说到那两贱婢,她又将银牙暗咬,待哪日落到她手中,定会使城内多残花败柳的。
如家中之前勾引蠢物的贱人,莫说不可随意打杀非契约奴,原非清白身的,使豪奴打的嘴角冒血,再转手与人作妾。
待那人腻了又转手于她人,她又将其与了做风月生意的老贼妇。
如此喜乱贱人,那可遂了其愿。
“奴鲁钝粗鄙,不似钱家来的厨娘,随三姑娘如何,奴听凭差遣。”
蔡娘子非有意隐瞒蔡大娘子,她与夫君说到月银五十两,夫君亦唬的有些不敢睡了,两人说若做不来此事及早回来,莫多事惹了是非的。
她知三姑娘不似外面传闻中那般,又听陈嫂说了钱府中的趣事,渐多了些忠于主家姑娘的心思。
如此种种,与旁人说确有不妥。
“妹妹如今随三姑娘做事,出入皆钱家脸面,待我回御街派伙计来,与你些绸缎做身新棉氅,准保敞亮又暖身的。”
“蔡姐姐留步,”蔡大娘子转身取了亵衣,又对蔡大娘子道:“姐姐抬爱,奴这等粗俗之人岂敢用此奢侈之品,求姐姐莫再与奴甚物了。”
蔡大娘子暗自冷笑,倒有些自知之明,莫说与三不像当厨娘,当一年所得亦用不起。
“妹妹这说的又是甚话,你我姐妹情投意合,莫说与妹妹些吃穿用的,姐姐手中之物,凭妹妹喜欢与我开口说。”
“奴多谢姐姐美意。”
“原是与妹妹的,岂有我再收回之理,妹妹拿着,若妹妹执意,那我派丫鬟来与妹妹些旧日做的夹衣,皆素日不怎穿的,瞧着甚新。”
“有劳姐姐。”
“莫出来,好生打扮再至北市。”
出了蔡家陋巷,蔡娘子又嗤笑,当真贱的命,有人与新绸缎不要,非要穿旧的。
待回来御街,之前派出的仆人来报。
说那蔡家蠢货近日于城内听学,哼,莫说她瞧不起,即使请那教皇亲国戚的来教那蠢物,竟能教出一个状元郎么,出声贫贱又生的穷酸貌之人,岂能攀入官家门。
“大娘子,小的回来途径茶摊,听了些闲话。”
蔡大娘子原有些不耐的,家里用的婢女皆生的粗壮有力,仆人却一个胜一个的俊俏,这小厮又数出挑的,于是当闲话随意听的点头了。
最喜这小厮伶俐,瞧她有些倦怠,又近前与她捶肩。
“听了甚话?”蔡娘子颇有些悦颜。
“小的听那些泼皮嘴里不干净,原要与他们拼的,怎奈小的敌不过,倒让一蛮货给扯了一缕青丝,面皮亦险些抓破了。”
“哦,我瞧瞧,何人胆敢如此猖狂,不将我蔡家人放入眼中。”
鬓角有些肿不假,面皮倒细滑的,蔡大娘子一双染了指甲的手,捏着小厮的脸看了看。
这容貌与她家蠢物不相上下,可若与钱家郎君会元郎之类并提,着实逊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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