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既然如此,容氏想要一个人的命,有何难度?为何要舍近求远做这些事情?”
容和说的听起来很坦然:“若非白蒙没事横插一脚,或许还有可能.......偏偏那段日子,我被白蒙的事情所扰,晚了一步,莫先生就被害了。”
他脸上的惋惜之色还没来得及停留片刻,继而就换上了轻松的颜色:“不过这或许也是老天爷助我——毕竟花家主母的托付是一件事情,开罪白蒙是另外一件事情.....莫老先生到底是年事已高,思想顽固,毕然不会因为我的雪中送炭而去违背自己良知.......”
陈大状听着很不对味:“我便就可以?”
他还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所以脱罪白蒙确实是一件违背良知的事情,原来大家心知肚明啊?
陈大状也算是明白了,不必取证什么了。
那个幼童,确实应该是白蒙有意杀的。算不上是什么失手。为什么要杀呢?
有的状师对于凶手犯案的原因,起源,生活过往很不在意。那些状师的道理也只有说法:罪犯就是罪犯,凶手尚且还能有嘴说出来自己的所悲所伤所有过往成长......可是苦主呢?苦主只能去阎罗殿前哭诉了。——既然这世上讲求公道,那就让双方一起去阎罗殿前被阎罗王审断好了。
但是莫怀忠并非是如此的。
莫怀忠每一次,都会问清楚凶案的过往,成长,所悲,所伤。
很多人不解。
包括容小龙。
容小龙看着眼前竹林中那个几乎快要和背后荒草荣威一体的灵魂,非常好奇道:“为什么你的师父会那么在意犯罪者的经历啊?”
容小龙很难不用‘你’这个字来此称呼一只前朝的鬼:眼前的陈大状年纪看着很轻。他诉说往事的时候自己是十九岁。成了鬼,依然很接近十九岁。
容小龙心里很是咯噔的没完的。因为他不确定陈大状和南顺的容和做完交易之后的遭遇。
一定不好。
容小龙心想。
如果陈大状当时拒绝了‘违背良心’的交易,那么以陈大状的履历来说,他一生应该过得很好,而且他长寿(死后停留人间多年)。他是意外横死的。很奇怪。虽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但是容小龙在没有确定之前,不太愿意轻易下判断。
“我师父说,这人是天地灵长,和街头的泥人,店里的木雕不一样。中间差错点,就差之千里,”陈大状解释道,“我师父毕生都在收集那些凶犯的经历,找出同样的,再找出不同的。我师父发现,那些凶犯相似经历,其实很多也同样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但是那些人长大后,却没有变成罪犯。”
陈大状的声音很轻,他大概是因为状师出身,所以咬字清楚,声音高低的掌控度也令人舒服,讲述生平的时候也是娓娓道来,犹如故事。
“我师父甚至收了很多和那些凶犯同样出身的孩子,然后悉心教导,用心栽培,很多的孩子最后长大,即便没有成为出色的状师,最后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会去害人伤人......由此,我师父觉得,促成这些人犯罪的,或许是那些不同的遭遇......比如一个人,一件事。由此天翻地覆。”
陈大状悠悠然看他一眼:“我也是其中之一。”
陈大状有些忧伤:“我实在......不管去地府的......不敢见我师父,我不知道我师父会不会怪我,我洗刷了我师父的屈辱,可是,我也做了我师父最不耻的事情。我不敢去地府的。”
容小龙:“......”
容小龙停了好一会才慢慢说:“其实,你师父应该已经投胎转世了.......”
容小龙感觉到身边那一缕影子为了这一句话飘散的更加厉害,他脚步没有停,只是稍微放缓一些:“前辈在山中慌林多年,许不知道吧.....如今,早就没有南顺国了。”
他还说:“容氏也没了。南顺的皇室殉国,容氏也跟着覆灭了。”
他说完,没敢看陈大状。
也没怎么去猜测陈大状的反应。
他下意识觉得,陈大状听到容氏的下场,应该会很痛快的。
他不敢告诉陈大状自己的身份,而陈大状在得知他可白日见鬼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把他往容氏身上联想,就知道当时的容和对他隐瞒颇多。
容氏,当初的容氏啊.......也太会伪装了。
他直觉觉得,陈大状应该会觉得痛快,痛快建立在容氏覆灭的立场上。
毕竟,陈大状昨日今日,所有一切,罪魁祸首要论,都应该算上是容氏导致的。
结果。
陈大状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很淡定,声音听着也没有太多波澜。他只是问道:“多久之前的事情?”
他刚刚问出来就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傻。
眼前这个少年一脸的无辜和平静,一看就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孩子。他说起来南顺亡国的事情如此情绪平和,想必那一桩国破家亡的乱世并不曾在他眼前发生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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