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透出和年龄、经历不相称的深沉和成熟,即便是看过沈宸短发的样子,陈鸿也觉得有种特别的魅力,一种充满英气的中性之美。
“陈队长。”沈宸很随意地打了招呼,说道:“再有一天,集中训练就可以结束了。嗯,队员们好象也要回去忙活春耕了。”
陈鸿点了点头,说道:“是啊,集中训练马上就结束了,效果很明显,进步都很大。这多亏了你,还有游击队的两位同志。”
沈宸笑了笑,说道:“其实,游击队的不少队员在射击技术上都已经很厉害,他们完全能够胜任教导的工作。我的性子比较懒散,说实话,并没有多少的耐心。”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几天的训练工作,还是他们做的更多。”
陈鸿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其实,能请到你这样的高手,应该是区中队的幸运。你的指导是最有说服力的,这一点,别人是比不了的。”
说服力?!沈宸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虽然他很想低调,甚至连名字都恨不得用假的。但出于宣传和鼓舞民心士气的需要,他还是被写上了根据地的小报,成为了一个家喻户晓的女英雄。
当然,要长久地保密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这么一弄,敌人可就不用再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他们的对手是谁。
“大梅,你的英雄事迹登载出来之后,对振奋民心士气可是非常重要。”陈鸿继续赞扬着,“不光是区中队,各村的民兵也都掀起了苦练枪法的高潮,都在向你学习呢!”
沈宸对此倒是满意,他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嘛!
“苦练枪法这很好。”沈宸说道:“哪怕一个村出一个神枪手,也能稳定民心,对敌人也是一种威慑。”
陈鸿点着头,委婉地问道:“大梅,你今年是十七了吧?要说这思想觉悟,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别的姑娘十五六就开始找婆家了,你呢,还在与敌人拼杀。”
沈宸垂下眼睑,斟酌着字眼。
过了年,大梅虚岁十七,周岁才十六。
要是按民间的习惯,确实如陈鸿所说,早婚是非常普遍的。但要是按照根据地的婚姻法令,则规定是男二十岁,女十八岁为法定婚龄。
要是普通的群众,遵不遵守的,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陈鸿可是党员、干部,他可不能为这个破坏了自己的政治前途。
所以,他既是试探,也抱着希望,想听沈宸怎么说。
沈宸不是很确切知道陈鸿的想法,但也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便想着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情,断了他的念想。
“国难当头,个人的事情还是先放到一边吧!”沈宸已经想好了说辞,开口说道:“日本鬼子不打跑,就没个安生日子过,谁还想那些事情?”
“反正我是绝不会考虑什么婚姻嫁人的,等到抗战胜利再说吧!”沈宸继续说道:“我才十七,再过个十年八年也不老。要我看,鬼子也用不着打那么长时间,五六年应该差不多了。”
岂止是五六年用不上,沈宸已经知道再过三年,鬼子就投降了。当然,他可不是要急着嫁人。
“觉悟真高,说得真好。”陈鸿连声赞扬,说道:“个人幸福与国家前途和社会责任就是要这样分得清楚,私事就是要抛在脑后,一门心思地为国家、为民族多做些事情。”
其实,沈宸的真实想法并不是这样。他觉得个人幸福与国家前途和社会责任并不是那样水火不容。在他想来,即使是一个一心为国的人,也不可能一天到头都在想着伟大的事业吧!
但他说的话,却是当时的主流思想。
在国难当头之际,青年们都表现得热血而纯真,愤怒而偏激。
在他们的言谈中,都认为个人的私事,比如恋爱,比如孝悌,都可以不管,自要能有益于国家,什么都可以放在一旁。
而牺牲一点个人的幸福,替国家作点事,把眼光放远一些,把争爱人的心去争回被侵略者剥夺的国人的尊严,恰恰是青年们最提倡,也最时兴的。
理由也很简单,危急的现实没有给个人和作为个人幸福的爱情留下位置。个人已经无足轻重,应该拿出一切,或者抛开所有束缚,去报效国家。
沈宸尽管不是很同意,可说得很慷慨激昂,再加上陈鸿的称赞,他突然觉得自己瞬间高大起来。
陈鸿既听到沈宸的心思,又不合适现在向沈宸表白,谈话也就到此为止。
而第二天的训练结束后,沈宸便马上离开,踏上了归家的路。
……………
春天刚到,地皮化冻,敌人便开始强征劳工,加紧封锁沟、炮楼、公路的施工。
封锁沟、开阔的射界、高高耸立的炮楼、低矮的碉堡。如果修建起来,就是一把坚固的铁锁。
而公路就象不断延伸的绳索,既方便敌人快速行动,又能把抗日武装牢牢捆住。
斥骂、皮鞭、枪托、皮鞋,还有那凶恶的狼狗,修筑据点的民夫汗流浃背也得继续劳作,就是擦擦汗也得趁日伪监工不注意,才敢快抹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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