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宫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传旨太监了。就连送赏赐之物的宫人,面孔也模糊的就像上辈子的过客。
然而,已经蒙上诅咒阴影的宫殿,今日却破例迎来了一群人。
“小主,奴婢瞧着好像是往我们宫里来的!”侍女慌张的把欣选侍摇醒,“不会出事了吧?”
“……啊?!”
她被吓得一激灵,慌忙从榻上爬起来,绣鞋都忘了穿,光脚跑到了窗边张望。
果然,领头的太监是冲着椒风殿而来!
太后娘娘昨晚又没睡好?所以,派人兴师问罪来了?!
欣选侍合上窗,努力稳住心神:“快,把本主的衣裳拿来,先去见了再说!”
“是,小主……鞋!您还没穿鞋!”
那群人走近了,谁都没有僭越之举,反而毕恭毕敬的低下头,在外面等着吩咐。
“请问,欣小主起了么?”
“回公公的话,我家小主正在梳妆。”
“喔,那不急,让欣小主慢些。”那太监看着凶,说话却极为客气,“奴才们就候在这,不妨事的。”
她实在憋不住,扬声问道:“公公所为何事?”
“欣小主治疗太后娘娘的头疾有功,奴才特地前来,是为您送赏赐的。待会儿您梳妆完毕,也要随奴才去趟寿康宫,太后点明要见您呢!”
原来如此,不是坏事。
欣选侍松了一口气,朝侍女招招手:“快,去桑榆轩通风报信,让贵人姐姐也跟着去拜见太后。”
“小主,您为何不自己去呢?太后单独见您,那可是……”
“临入宫之前,娘亲怎么说的来着?本主既然做了主子,你就要听话,别多问,乖!”
——
寿康宫主殿。
太后重振精神,终于有力气抱着小公主逗弄,声音也大了不少:“哀家最可爱的昭华,可真是个福星!有你在,皇祖母就身体大好咯!”
欣选侍走到门外,听到这么一句,也放松了下来。
卫书懿在旁边轻声安抚:“妹妹过于紧张了,今日前来,你是听封受赏的,不必忧虑其他事。”
“贵人姐姐,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放心,进去之后,我绝对会说服太后娘娘,让那群朋友入宫的!”
欣选侍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才踏进了门槛——
“哟,大功臣来了?”
“臣妾不敢,今日见到太后娘娘气色尚佳,臣妾也算是放心了。”
太后放下小公主,特地为欣选侍安排了座椅:“你这个符纸,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要有用!哀家终于睡了一回安稳觉,幸亏有你!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是晋位,亦或者是珍宝,哀家都会满足你。”
“臣妾只是做了分内事,还不够资格接受如此多的恩赏。”欣选侍恭敬的回应道,又为难的皱眉叹息,“只不过有一事,臣妾不吐不快。”
“嗯?你说,哀家替你做主!”
“其实,如若臣妾闺中认识的朋友们在,肯定能抢在太医之前发现太后娘娘宫里的异常。及时清除污秽,也能让娘娘少受点苦。只可惜……”
太后不解的问道:“你的闺中旧友,都会这种奇门异术?”
“让娘娘见笑了,他们大多都是市井之徒,没个正形的。”欣选侍有意强调,“他们啊,年轻的有孩童,年纪大的得是古稀之年了。说来也奇怪,宫中没有钦天监么?为何没有过来替太后娘娘解忧?”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微变。
谁都清楚,雍华宫占天象之人,都以国师为主上。他不发话,底下人也不可能逾矩。欣选侍此言,就好像在暗示国师故意放任太后病重一般。
“他们……可能更关注于国事,哀家的身子骨,又不是那么要紧……”
“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卫书懿也接了话茬,“国事固然重要,可您是天子的母亲,它们怎可与您的安危相提并论?依臣妾看,某些人,还是懈怠了。”
银烛用小木槌敲打着太后的腿部,也在犯嘀咕:“就是啊!奴婢前两日恨不得用自身代替太后娘娘受苦,他们做钦天监的,居然看不出虚实?离得远的宫殿某某某不祥,倒是一看便知!”
“……慎言!”
子衿姑姑连忙出声提醒,又小心的偷觑一眼太后的神色。
后者若有所思,面色不善:“是这个理。”
欣选侍见状,便主动提议道:“如果娘娘信得过臣妾,不如让那些朋友进宫,如何?他们只是出身低微,却各个有真本事!把尸位素餐之人替换掉,这就是臣妾想求的恩典。”
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相反,还能肃清雍华宫的不正之气。
太后微微颔首,算是应允:“既如此,就把那些民间能人叫来宫中,给哀家瞧瞧。那帮子趋炎附势之人,是得清除了!”
“臣妾多谢太后恩典!”
等到一番闲聊,出了寿康宫的门,欣选侍已经不复先前的紧张。相反,因为今后能够时常见到那些师兄弟,她显得过于亢奋。
“贵人姐姐,要不是由你出面,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我们有个特别厉害的大师兄,约摸四十岁,资历丰富,捉鬼驱邪根本不在话下。”她激动的向卫书懿介绍,“我那些本事,都是跟他学的。到时候,如果你也有兴趣,也可以问问他!”
“好好好,赶紧回宫准备书信,让他们尽快抵达宫内。”
“明白!”
欣选侍依旧是风风火火小跑着离去,卫书懿则驻足在原地,等候银烛的到来——
“事情还算是顺利,先前,可把我吓坏了!”
“都是我不好,让你也参与局中冒险,差点连累了你。”她叹了口气,“可是,良才人实在可怜,为了不让她在那种环境下生产,又被夺子,我不得不这么做。”
“你还是和从前那样,无论是宫婢还是嫔妃,为了关心过你的人,你可以抛下恩宠性命,就为他们求一个公道。”银烛倒是理解她,“我永远记得,在我病的半死不活,无人搭理的时候,是你深夜溜出去替我找草药,还挨了罚。”
她微怔:“都是小事,也过去了。”
“救命之恩,怎可轻易忘怀?我说自己被吓到,并不是担心东窗事发会牵扯到自身,而是忧心于你。眼下,旁人都清楚,昭华公主的生母得罪了皇上,并不受宠。倘若太后降罪,谁又救得了你呢?”
久违的关切,让卫书懿心头一暖。
她早该明白:在这深宫之中,已经过了踽踽独行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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