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轩中,又到了几乎每日一次的“听书时刻”。
璟宁只有在这个时间段,才能被默许坐在主位,享受被旁人环绕的感觉。
“上回书说到,延禧宫的张答应擅长推拿之术,引来皇上召幸!然而,她依旧不满足,试图在集会上一展身手,博得太后娘娘的欢心!于是乎……”
璟安打断她:“说重点。”
“延禧宫的厨子们倒霉了!奴婢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们宫里,就说了她一回,竟再也不来了。每天在自己宫里琢磨做菜,把厨子数落个遍,现在合宫都在看她的笑话!”
欣选侍早就料到了这么一天:“宜姐姐,我们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别人学到了真本事,专心躲起来练,怕是要甩开我们一截咯!”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有误会,还是及时解开的好。”卫书懿放下手里的颜料,将未完成的画卷收好,“她不肯来,我们就主动去看看。顺便也能探望一下尚在孕中的玟贵人,如何?”
“……虽然我很不喜欢看到那张脸,但是为了宜姐姐,我还是勉为其难跟过去吧!”
欣选侍不情不愿的出了临安宫,一路上,没少吐槽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子。
卫书懿只是安静的听着,脑海里反复响起温玉昨晚说的话:有人在盯着延禧宫,并且不止一次去承乾宫报信。
本以为,这是曲家两姐妹的小打小闹,互相监视着彼此。可那人盯梢的对象,却是张答应。
她深觉不妙,决定亲自去查探情况。但愿那个丫头能将她的话听进去,而不是一味地否决,态度偏激。
“后面那是,贵妃娘娘么?”
璟安转身张望了一眼,立刻让人停轿,众人按规矩走到宫道两旁候着。
瑾贵妃的轿辇逐渐靠近,在路过他们的时候,还是选择停了下来——
“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本宫鲜少遇到宜贵人,不知,你这是往哪儿去?”
“回娘娘的话,嫔妾念及玟贵人过往的情意,特地挑了份礼物给她送去。”
瑾贵妃愣了一瞬,随即放下了轿帘:“恰好,本宫也要去那儿。相比于你们,本宫同玟贵人的感情,就不像什么真姐妹了。”
卫书懿目送对方的轿辇离开,这才重新站起身:她也不想要这种参不透心思的妹妹,只能说,自求多福了。
延禧宫今日倒是热闹,接连三位嫔妃造访,门外的宫人也是排成了一队。
瑾贵妃本想先去西偏殿看戏,碍于方才说了谎话,也只能违背初衷,改道去了玟贵人的殿中。
卫书懿与欣选侍跟在她的身后,心思也飞到了另一侧。
“咦?长姐来了?”玟贵人放下书卷,又惊喜的叫道,“宜姐姐!你也来了!旁边那位,就是专攻道术的欣妹妹吧?快进来!”
态度两相对比,顿时让瑾贵妃沉了脸色。
“听说,前段日子你的胎像不稳,现在如何了?”
“托长姐的福,也亏了父亲时常从府中送来滋补药品,眼下已经好多了,给请长姐不必挂念。”
姐妹二人的对话,处处透露着冷漠疏离。就连欣选侍这个局外人,也看出了端倪——
“本宫还听说,你有意抬举那位张氏,主动把皇上推去了她的房里,真是好大的气度!”
“长姐果然耳聪目明,还没到年老的时候,延禧宫距离承乾宫有段路呢!妹妹我在屋里说话,竟也被你听的一清二楚!”
瑾贵妃刚想发作,就被欣选侍转移了话题:“其实,此事是经由宫人之口传出来的。嫔妾身处临安宫,也有所耳闻。”
“那倒是我错怪长姐了,应当赔个不是。”玟贵人敷衍的行了个礼,又娇弱的躺了回去,“唉,我肚子里这个,远不及宜姐姐的昭华公主听话!可快把我折腾死了!”
“昭华可是皇上亲封的嘉和公主,享有皇后所生嫡公主的特权,自然是比不得的!”
“那也总好过无人可依吧?长姐从未经历过生育之事,自然不懂妹妹的心思。”
“你?!”
也就在这时,一位衣裳被扯烂,额角还有伤口的男子冲了进来!
他身后紧跟着几位太监,狠狠地将其钳制在地上!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随意闯进宫妃内室,成何体统!”
瑾贵妃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处发,下意识的厉声呵斥。
那人的半边脸都被死死按住,说话也含糊不清:“娘娘……西偏殿……小主打人……快烧死了……”
“放开他。”
玟贵人听到了关键词,紧张的坐起来:“快说!西偏殿怎么了?”
“请贵妃娘娘还有各位小主给臣做主啊!臣虽然只是小厨房里负责生火做饭的,远远不如宫中御厨,但好歹也是皇上封的官职!张答应平常糟践我们也就算了,今日竟然公开动手,烧了小厨房一角!要不是我们及时扑灭了火,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延禧宫走水了?!”瑾贵妃错愕的发问,又瞟了一眼玟贵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才来禀报!万一惊扰到了玟小主,你们担得了这个责任么?!”
卫书懿不想让无辜者为难,主动提议道:“当务之急,嫔妾认为应该去西偏殿看看情况,以防有人伤势过重,救治不及时误了事。”
“宜贵人说的是,走,随本宫同去瞧瞧!”
玟贵人当然没有留在殿内的心思:“到底也是在延禧宫出的事,我也去看看。”
一行人疾步走到小厨房附近时,看到散落在外面的蔬菜叶片,还有沾了灰尘的猪肉,禁不住蹙眉。
“像你们这种猪头猪脑的玩意,老天爷怎么没把你们烧死?!”张答应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格外的尖锐,“快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它们吃了!”
瑾贵妃迈过地上的秽物,缓缓靠近那扇门——
只见宫婢与厨子们都跪在地上,每人都捧了一块猪板油,对着它抹眼泪。为首的那位,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竟然捧着半个带血的猪脑,屡次作呕,也不能放下。
张答应的身侧,还有位老嬷嬷低声劝着,却没有效果。
“吃啊!不忍心吃同类,是吗?各个洒眼泪给谁看呢?”
“给本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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