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纳兰青梧再不愿意听,玉枝已经将全部过往都和盘托出了。
玉枝原名支元,还有一个弟弟,家里穷,为了唯一的弟弟日子能过得好点,就将姐姐卖给了人贩子。
当时玉枝,哦不,是支元还很小,是那一批小女孩中模样生得最好的,人贩子就想将她卖进高门贵府中去。
有钱人最爱这种稚嫩的小女孩了,豪门中的龌蹉龃龉,表面无人说破,但里面是怎么个回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
支元从小就聪慧,也明白人贩子想法,但她能怎么办,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逃不出去这高门。
支元对着井水看见了水中的人影,小女孩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但五官生得端正,若是能长开一点,也是个小美人。
支元从袖中取出先前藏好的一把剪刀,闭了闭目,作势要往脸上去划。
那些人只喜欢生得好看的稚女,她若是变成丑八怪了,就没人能看得上她了。
剪刀冰凉的触感落到脸上,支元的手有些颤抖,忽地手腕被什么打中,剪刀便落到了地上。
支元睁开眼,眼底映入一双紫金祥云靴,再往上看去,是鎏金炫目的衣袍一角。
“我为你寻一个好去处,你可愿效忠于我?”
那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泠泠如玉,带着少年该有的清澈,支元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奈何迎着阳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只知道那人穿得华贵极了,是她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富贵。
小支元连忙磕了几个头:“我愿意!”
她的父母已经因为弟弟抛弃她了,她现在无家可归,如果真的能有一个去处,效忠于谁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留在这里,被卖进那些大宅子里怕是会生不如死,她不如信眼前的人。
那人听见她的回答,满意的轻笑了两声,愉悦极了。
后来将军府的纳兰修将军要为女儿选两个侍女,她也在那一批小女孩中。
救她出去的那人说,“她喜欢生得好看的人,所以当日你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好看才行。”
那人又说:“如果她选中了你,你便要一心一意的跟着她,永远不能背叛她。”
他没有说如果那位将军小姐没有选中她怎么办,但支元清楚,如果那位小姐没有选中她,她便又会被抛弃了。
所以当她进了将军府后,她一直内心忐忑,想着怎么才能让那位小姐选中她。
那小姐从院子的另一头进来,梳了两个羊角辫,但梳得并不好,看起来乱糟糟的。
她身后跟了个和她差不多高矮的小男孩,远远的支元听见男孩说:“景桐,纳兰叔叔给你梳的这个羊角辫其实很好看了。”
被唤做景桐的小姑娘鼓着腮帮子,叉腰道:“明明丑死了!”语气稍凶。
小男孩抿着唇没有说话,他知道小姑娘不过是嘴上嫌弃,内心还是很欢喜的,不然一向爱美的小姑娘必然会叫丫鬟给她重新梳一个。
支元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涌现出一股子羡慕。
纳兰将军平日里很忙,却还能抽出时间给女儿扎辫子,她的父亲平日里无所事事,对她连一句好话都没有说过,她羡慕纳兰将军父女俩的感情。
“好了景桐,快点挑侍女吧,纳兰叔叔说以后就让她们陪你玩耍练武了。”男孩催她。
支元看见景桐小姑娘撇了撇嘴:“以往阿爹都是让我和你一起练武的,现在为什么要别的人来陪我了?”
小男孩很实诚的道:“纳兰叔叔说,你现在的进度跟不上我了。”
小姑娘一噎,气急败坏的喊了一声:“谢怀!”
支元知道了女孩和男孩的名字,当时她以为小姑娘是个娇气的小姑娘,怕累所以练武喜欢偷懒。
但她的内心是有欢喜的,她想练武,这样日后便不会再被人欺负也毫无还手之力了。
因此支元越发渴望能被小姑娘选中。
小姑娘白胖的小手指一指,指了两个人:“以后你们两个就跟着我吧!”
她看过了,她们是这一批小女孩中模样生得最好的,她喜欢生得好看的人。
支元心中一跳,小姑娘选中了她。
其余没有被选中的女孩们面上都有些失望,但府里的人递给她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女孩们面上的失望被笑容取代。
“阿爹说选了侍女,要赐名,叫什么好呢?”小姑娘歪着头,认真思考,忽地眼睛一亮,“有了,你就叫玉奚吧!”
小姑娘指着和她一道入选的另一个小女孩这样说,目光落到支元身上的时候,嘴里念着:“玉……玉什么好呢,玉,玉枝?”
……
纳兰青梧听着玉枝的话,神色恍惚,显然也想到了玉枝和玉奚刚入府的时候。
阿爹那时候扎的羊角辫是真的很丑啊!
可是她却顶着那丑丑的羊角辫,在那么多人面前转了好几圈,阿怀还一直骗她说不丑,弄得最后她都信了,一连好几天都是让阿爹帮忙扎的羊角辫。
直到她有一日顶着羊角辫出府,被路上的小孩笑话了,便再也没有扎过羊角辫了。
但纳兰青梧也没有忽略玉枝话中,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的人。
如果那人将玉枝送进将军府是做自己的奸细,那她可以理解。
但他只是让玉枝好好跟着自己,什么也不做,就很奇怪了。
而且她喜欢生得好看的人,并不是什么人人皆知的秘密。
纳兰青梧将玉枝扶起来,眸光灼灼:“将你送进将军府,要你效忠于我的那人是谁?”
那人说,让她一心一意跟着殿下,永远不要背叛殿下,如果说先前玉枝是听了他的话,一心一意对纳兰青梧的话,后来便是在朝夕相处间,顺从本心的决定一心一意跟着纳兰青梧。
玉枝抬起头来,眸中有水雾,吐出一个纳兰青梧从未想过的人:“前朝太子,长孙长宁!”
纳兰青梧一怔,像是没听清,反复又问了一遍:“你说的谁?”
怎么会是长宁太子呢?他们之间明明没有丝毫交集的。
长宁太子出生的时候就身子骨弱,先皇和先皇后将太子殿下送去了神医谷,很少回到皇宫。
她虽然经常出入皇宫,却从来没有见过长宁太子,他大概一直在神医谷呢。
后来神医谷出了叛徒,勾结外人放火烧了神医谷,长宁太子不知所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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