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在这方面的工作做什么?”
“我们镇政府的工作主要是围绕煤窑为重点,而对砖窑没太注意,在三江省,煤矿是监察重点也是当地经济支柱,而小砖窑相比是微利企业。”
“那你们一开始就知道砖窑存在严重问题?”
“这个…我们确实知道黑砖窑的存在。”
这就让曾家辉明白,一开始知道实情的基层官员并没有认为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包工头虽然在逃,但窑主蒋正丰被逮捕,案情很清楚。对此,责任归属的追问可以进行。调查组已正式介入调查其间政府官员的履职情形,目前接受调查的官员几乎涵盖砖窑管理所涉的各个部门,达几十余人。
蒋正丰的妻子张梅,一度冀望于以指控基层官员的渎职,来为丈夫求得一线生机。她见人就诉说相关职能部门的不作为。她还出示了镇派出所在事发后索取办案经费的收据、镇国土资源管理所的行政处罚单,以及有关部门出具的限期整改单。
“我们出事后,花了十来万块钱了。”
蒋正丰的妻子说,这笔钱中的有给派出所的,有的用于给工人发放工资、购买衣服和医药费,其他费用包括工人的吃饭及其他开支。
此外,她还抱怨说,“砖窑早该有证了,就是官方收钱不给办。”
“具体有指哪些官方?”
“每年国土部门的工作人员都要来收费,仅今年初,我们就给了矿管所五千元罚款,他们不但没开收据,还说罚款数额是一万,并一直催缴。我手里可是有不少那些干部的渎职证据。”
“拿出来看看行吗?”
“这要等到案件庭审时我才能出示。不能给你们看,我们还要在这里生活,惹不起他们。”
“我们正是调查这些而来的。”
曾家辉认真的说道。
可她还是坚持不拿出来,“你们调查完了就走了,我们却一直要在这儿生活。”
这些证据无疑令相关人员如坐针毡。
就在次日,镇派出所退还了蒋家几万元的经费,并收回了收据。
面对曾家辉的调查问话,该所所长承认:“分管该区域的片警一次未去过砖窑,是重大失职。而事发后,该派出所工作不力,在解救工人过过程中致使有几名工人逃散。”
调查下来,发现大量黑砖窑所在地的派出所,他们之前明知黑砖窑内有大量外来民工,却在告知承包人要办暂住证后再未过问此事。这就值得让人深思了,那些被虐的民工度日如年,派出所为何不查问?
派出所不查问,地方政府也就装着视而不见了,他们甚至声称,因为暂住人口办证收费的取消,各基层公安局招聘的查证人员因无法供养被解散,而基层派出所人员稀少,盘查空挡由此出现。而且在调查中了解到,以前也有个别派出所的人员主动行动,很想做出些成绩,可查问下去,还因此受了上级批评,想立功而惹了麻烦。
而另一位国土资源管理所所长刚在曾家辉的询问下,承认罚款的事实存在,“最多的时候有十一家部门收砖窑的费用。”他还列出了诸如农业、工商、水利、安监等部门。
“你们就只收费或者罚款了事?”
他自称苦衷,“在砖窑主不配合执法、拒不执行关停的情况下,罚款也许是比较可行的方式。”
而镇环保所提供的资料显示:早在多年前,国家经贸委已经明令取消乡村砖瓦轮窑、立窑项目。
“那你们为什么没取缔这些砖窑呢?”
“我们去取缔过蒋正丰的砖窑,但缺乏执法能力,只能下发停工通知。”
“事件爆光之后,你们也去处罚过?”
“去了,但没处罚,因为窑主当时不在。”
陪同调查的县里官员则表示,“虐工人的主要原因,归因于窑主和包工头人权意识太淡薄。”
“为啥如此说?”
曾家辉总喜欢多问问。
“因为在贫困的三江省农村,国家推行的空心砖等新型建筑材料村民往往无力购买,而低廉便宜的实心砖一直受追捧,上面的有关政策从全局考虑,但具体到基层,有时与实际情形不相匹配。”
曾家辉点头,倒是觉得有利可图,正是黑砖窑长期存在的土壤。
调查中,曾家辉找了一名叫周权的劳工了解情况。周权与一个同乡外出打工时,在三江火车站被“职业介绍所”诱骗到三江石城黑砖窑干活,从此沦为奴工的。
周权不是三江省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虽已获解救,但周权在曾家辉面前,还是显得怯生生的,黑黑的脸庞,消瘦的身材,在凄风冷雨中更显得单薄,他笔直地站着,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身子却不停地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天气阴冷还是过于紧张,他告诉曾家辉自己一同出来的那名老乡,也是进了另一个黑砖窑,至今还下落不明。
“你为什么想到三江省打工?”
曾家辉的问题虽然平常,但总会让人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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