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天下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南江一带更是十室九空,饿瓢千里,而这一年唐小婉也没有逃出被卖的命运。
青牛山,上溪村,唐家小院。
这破败的小院之内,站着三个人。
一个是打扮花枝招展的媒婆。
另一个是蹲在地上,闷头抽着汗烟,一语不发的唐家老爹。
最后一个就是站在槐花树下,得知自己被卖去当童养媳的唐小婉了。
而小破屋的窗边,趴着三个小萝卜头,他们好奇的盯着院子里的一切,尤其是看着媒婆拿过来的彩礼,半筐鸡蛋和二两猪肉,馋得他们直流口水。
陈氏也站在窗边观望着,此时她心里有些担忧,尤其是看到小儿子富贵那骨瘦如柴的模样,就很是心疼,也不知道这半筐鸡蛋和二两猪肉能不能补得回来。
“阿妈,肉肉是什么味道?香不香,有野菜团子好吃吗?”
陈氏听到小福贵的天真的话语,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而她的目光却看向了两个小女儿,只要再养几年,你们就可以帮助弟弟了,一个换上私塾的钱,一个换文房四宝。
小富贵打小就聪明懂事,一定可以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
唐小婉叹着气,就算她每次吃饭,都用小碗,不敢夹菜,只敢喝米汤,但依旧没逃出被卖去当童养媳的命运。
虽然她很理解父母的艰难,也知道不卖了自己,弟弟妹妹可能真的会饿死。
但这理解归理解,唐小婉这心里终究还是特别的生气。
她折下一截院中的槐花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唐老爹听到了动静,连忙抬起了头,看着即将出门的唐小婉,他艰难的说道:
“到了那边,这过年过节的,记得回家看看,我们很挂念你的!”
唐小婉停下了脚步,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随后她便走出了唐家这破败的小院子。
这时媒婆却不高兴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们是正正经经的过来提亲,又不是来卖丫头的,至于闹得这样生离死别吗?
再者说你那亲家,可是家境殷实,不说顿顿大鱼大肉,但总比在你这吃糠咽菜的强,在这大荒的年景,有口吃的那是多不容易的事!
所以小婉嫁过去,那是去享福的,你们老这么哭丧个脸,给谁看呢!”
唐老爹听到这话,心中的愧疚之感就少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笑容,就和媒婆说道:
“只要我家丫头不受苦就行,那个……那个……”
媒婆没好气的说道:
“钱都在这呢,你自己数数!”
唐老爹接过了小布袋,一边数着大钱,一边欢天喜地的说道:
“这卖身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否则……”
媒婆冷笑一声,立刻就打断了唐老爹的话语:
“你又在这说什么怪话呢,这是彩礼钱,不是卖身的钱,你们唐家不要脸面,人家还要脸面呢,还有这二两猪肉和半筐鸡蛋,都是彩礼,你这亲家厚道得很!”
唐老爹眉开眼笑的感谢着:
“多谢李家婶子,给小婉找到了一户这么好的夫家!”
媒婆也懒得磨叽了,直接走出了唐家小院。
刚出院门,就看到了唐小婉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青山发呆。
这唐小婉虽然年岁尚小,身量也很是单薄,但是这眉眼之间,也能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再加上衣服破破旧旧,到处都是补丁,但也被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邋遢的样子。
这周正的模样和勤快的性格,想来也能照顾那傻小子了,更能让夫家满意了。
不过还是有些可惜了,要不是时间太赶了,倒是能卖到大户人家,到时候这赏钱,不得翻个两三倍!
“小婉,别发呆了,给你爹娘磕个头,我们就该上路了!”
唐小婉也没有再回院子里,而是跪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磕了三个响头,于是就盖上了红盖头,骑着小毛驴,就和媒婆去了那两座大山之外的夫家。
这时,三个小萝卜头和陈氏都追了出来,还有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默默抽烟的唐老爹,他们看着骑着毛驴,远嫁十里之外的唐小婉,心中充满了不舍之情。
陈氏有些不放心的叮嘱着:
“小碗,过年过节,记得回家,阿妈很挂念你的,尤其是你弟弟,他还在长身体,记得多拿些……”
唐小婉没有回头,也没有呼喊,因为她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了,不管她再倔强,再要强,也抵不过这天启六年的这场大旱了。
这十多里的山路,从午后阳光微暖,走到了日落黄昏,这才翻过两座大山,来到了夫家的所在之地杨家村了。
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杨家村大部分的人都姓杨,但唐小婉的夫家却是姓林,听说这祖上是从京城逃难来的,才在这杨家村落地生根的。
媒婆牵着小毛驴,来到了村西头,这是一户拥有八间大瓦房,家境殷实的农村小院。
随着媒婆的一声高喊,唐小婉的新婚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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