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时分,也就是在东直门混战的一个多时辰后,京城陷了!
城不是被攻陷的,而了守城的内官打开了城门的,当得知东直门城门大开,有人杀出去时,以为皇帝出逃的他们,就打开了城门,想要以献城之功邀功于流寇的。
在守城的内官打开城后,流寇开始从不同的地方入城时,看着已悬梁自尽的皇后、妃子,默然神伤的崇祯就那么失魂落魄的走着,他经过御花园时,看到一只乌鸦从古柏树上扑噜噜惊起,飞出紫禁城外。
守门的太监已经逃散了,只剩下两个人了。他们看见皇上来了,赶快将门打开,跪在路边,低头不敢仰视。
出了玄武门后,崇祯就一直骑马到了煤山,在西山脚下马后,他就命王承恩在前带路,要顺小路上山顶看看。王承恩断定“流贼”正在向皇城前来,焦急的说道:
“陛下,天已经亮了,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崇祯没有答话,只是继续迈步前行。见状王承恩只好走在前面带路。
虽然煤山只有十几丈,可是它的顶峰却是京城中最高的地方。如此空中满布阴云,所以天色已明,却迟迟不肯大亮,仍然有零星微雨。伴着这阵凉风细雨,一路失魂落魄的踉跄走来,崇祯的头发更加散乱了,尽管这模样有失君仪,但是他想到马上就要殉国了,这又算得什么!
煤山有五峰,五峰皆有凉亭。君臣两人一同到了煤山的中间主峰,是煤山的最高处,也是京城的最高处。顶上上建有一个凉亭,若是一般庸庸碌碌的亡国之君,这会必定是惊慌迷乱,或痛哭流涕,或是妄想逃藏。但性情刚烈的崇祯与它人不同。此时的他反而能保持镇静,既没有痛哭流泣,也没有惊慌失措。
置身于山顶的他,望着皇宫城中的各处宫殿,想着这些从永乐年间建成,后经历代祖宗补建和重建的皇宫,从今以后要陷落流寇,他就深感愧对祖宗,一阵心如刀割,流出两行眼泪。
“王承恩,你知道朕为何不烧这些宫殿吗?”
突然,崇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当年成祖皇帝建皇城时,不知糜耗多少民力,要是朕下旨烧了宫殿,那流贼必定会尽发民力筑殿,如此岂不徒增百姓负担,就是将来朱慈颖复国,也要重建宫殿,朕已经苦民如此,所以不忍再累平民……”
说罢他又遥望着京城,想到进城的“贼兵”必定在各处抢劫、奸淫。杀人,不禁满怀辛酸的叹息道:
“唉,朕实在无能至极,不能守下祖宗的江山不说,还害苦了满城百姓!”
其实作为皇帝,至少在心里头,崇祯一直都记挂着百姓。或许这正是明朝的皇帝和历朝历代的皇帝最大的不同。
他们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们的心里,无论到任何时候,他们的心里永远会牵挂着那些百姓。
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对于崇祯皇帝来说,他的心里仍然对百姓满怀愧疚,他觉得正是自己的无能,才会百姓遭受这么多劫难。
王承恩说道:
“皇爷真是圣君,此时还念着满城百姓!”
崇祯又说道。
“自古亡国,国君身殉社稷,必有臣民从死。我朝三百年养土,深恩厚泽,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不忘君恩,为朕尽节?”
“皇爷,奴婢敢言,遇此天崩地陷之祸,京师内外臣工以及忠义士民,一但得知皇上殉国,必定会有许多人为皇上尽节而死,岂止奴婢一内巨而已!”
崇祯的心中稍觉安慰,忽然问道:
“文丞相祠在什么地方?”
王承恩遥指东北方向,哽咽说:
“在那个方向,离国子监不远。皇爷,像文天祥那样的甘愿杀身成仁的千秋忠臣,也没能救得下宋朝之亡。自古国家兴亡,关乎气数,皇上已经传位予朱慈颖,要是他当真有神通,必定能逆天改运,重复我大明气数,请皇上想开一点,还是赶快自尽为好,莫等贼兵来到身边,羞辱了祖宗的英明!”
想着昨天李邦华曾告诉他说在贼兵人城时将在文丞相词中自缢,兴许此时他已经自缢了。其实,李邦华昨日听说流寇破了外城后,就带着仆人移居文丞相祠中,准备随时自尽。这一夜他不断叹息,流泪。他越想越认为倘若皇上采纳他的“南迁”的建议,大明必不会有今日亡国之祸。
想到自己受四代皇帝之恩,却不能保全大明江山,李邦华不禁在烛光下痛哭不已。
“愧对先帝,愧对先帝啊……”
一夜未知的他,从仆人那得知“流贼”已经进入内城后。他便走到文天祥的塑像前,深深地作了三个揖,含泪说道:
“邦华死国难,请从先生于地下矣!”
随后,他望着仆人在屋梁上为他绑好的麻绳,和绳子下边的一只独凳,马上放心地坐下去研墨,口中似乎在念诵着什么。忠心的家仆拿纸摊在桌上,用颤抖的声音躬身说道:
“贼人已经进内城了,请老爷写好遗嘱,老奴一定会差一个妥当仆人送到吉水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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