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的碰撞声,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终于停止了!
天地间似乎又恢复了宁静,手拄着刀站在那里,明亮的胸甲已经被血染红了红色,发丝垂落于面前,血珠不时滴答着。
血是红色的。
红色的血顺着胸甲下围边缘滴淌着,胸甲上还扎着数十根羽箭。
于树杰就这样站在那里,他的一手拄刀,一手拄旗,旗是大明的旗帜,旗上满是箭孔。
尽管如此,日与月仍然清晰可见。红色的旗。金色的日,银色的月,这是大明的日月。而这片大明的朗朗乾坤,是用血铸就的。
在他的面前,通往桥梁的路上躺满了尸体,有官军的,也有顺军的。当然更多的是顺军的尸体。
尽管所有人都看出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可是围在周围的顺军却只是远远的用长枪围着他,没有任何人敢主动上前去,似乎他脚下的尸体,就在那里提醒着众人,上前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就是那样端着手中的长枪,紧张兮兮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血人。没有任何人敢向前一步。所有人都保持着丈许的距离。
不过,于树杰却没有精力理会他们,他的眼皮垂着,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这样,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天地间一片寂静。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唯其、义尽,所以、仁、仁至……”
经管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让于树杰的意识有些模糊,但是他仍然在念着这首幼年时就会背诵的词。
在于树杰垂首喃语的时候,有数骑走向前来在距离他丈许外的地方,他们勒住了马。
“于军门听着,只要你降我大顺,我大顺必定不会亏待你。”
骑在马上的李来亨的话声刚出,李过就沉声道。
“来亨,不要辱没了于军门!”
像这样的人是不会降的,这样的劝降反倒辱没了对方。眼前这个人确实是个汉子,真正的汉子。
作为西北人的李国,同样也是识英雄重英雄,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还羞辱对方,因为这个人是值得尊敬的敌人。
唯一让人庆幸的是在大明,像这样的人并不多。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有大顺的今天啊。
制止了儿子的劝降后,李过冲着于树杰鞠手道。
“军门领两千骑兵力战我大顺万骑,虽是全军覆没,可李某却是胜之不武,现在朱家皇帝已经乘船远去,军门虽败,仍可谓是虽败犹荣,不知军门还有何话要说。”
远处传来的话声让于树杰突然笑了笑,他笑灿烂,在满天星月下,河面上倒映着灿烂的星光,现在已经看不到任何船影了。
他们应该已经远去了吧,很快,他们就会后方的援军汇合了,他们安全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是贼,我是官,虽然自古官贼不两立,只愿你等葬我时,将我与众将士合葬,我等身后,盔甲兵器任由你等掠去,只请手下留情,留下我等的腰牌,将腰牌放入我等口中,如此,于某既是在九泉之下,亦感激将军大恩。”
于树杰之所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流寇贼性,每战必定尽掠阵亡官兵的盔甲兵器衣裳,腰牌…将来他们归葬忠烈祠时,还要靠腰牌识别身份。
想着几千弟兄随自己一起出征,到最后却全部战死。现在自己能做的是什么?
也就是和他们一起到忠烈祠里再相会了。
面对这样的要求,李过点头道。
“将军放心,我必定叮嘱众儿郎。”
“多谢……”
这两个字说出后,一直站着的于树杰,抬头看了一眼旗帜,又咧嘴笑了笑,最后又自语道。
“世子爷,臣去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柱着刀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刀放在脖颈上,然后挥刀自刎……
看着轰然倒下的明军将领,李过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道。
“传令下去,好生将他们安葬,只准取盔甲兵器,他们都是于咱们汉人有功的功臣,不能辱没了他们……”
就这样,李过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已经倒下于树杰,看着那面倒下的旗帜。
“爹,就是一个败将而已……”
儿子的话让李过不悦道。
“来亨,他是德藩家将,当初也是杀过东虏,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这样的人……哎!”
摇头长叹着,李过的脸色显得极为难看,他甚至没有再去提逃去皇帝,也没有下令追击,追也追不上了。
当唐通到来时,询问是否追击时,李过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他,手中拿着那柄于树杰的直刀,看着刃口砍杀时留下的锯齿,心里暗自寻思道。
“为什么同样是官军,差距却如此之大……”
显然,唐通并不知道这位制将军在想什么,看着其端祥着手中的直刀,便主动解释道。
“制将军,这直刀是平虏军特制马刀,你看它的刀身笔直,刀尖锋利非常,平虏军专门用此刀破甲,他们用它时,都是平举此刀,然后借马力冲杀,即便是东虏穿着厚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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