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幼薇端茶走进前堂的时候,本是含羞带俏。
面上的羞涩,对应着心下悄悄的期待。
沈清颜说进她心坎儿里去了:沈清颜毕竟是武将之女,论风雅之事,又怎么能比得上她这样诗书传家的名门闺秀呢?
平素在壸仪宫,皇后娘娘的茶都是她亲手伺候的。
便是千岁要求再高,想来也不在她的话下。
岂料容隐只浅浅啜了一口,便吐了出去。
“这是什么?”
他眼底凄冷的嫌弃,寒了她的心。
这当然是茶啊,这还能是什么?
崔幼薇努力保持微笑:“千岁爷喝不惯这茶么?无妨,妾马上去换过。”
容隐眼皮都没抬,“不必了。”
崔幼薇不甘心,自己舀了一勺茶来细品。
沈清颜的茶艺有限,她按照沈清颜教的法子煮出来的茶,滋味的确一般。
可还没到不能入口的地步。
这当然不是她自己的水平。
她之所以要按照沈清颜教的法子来煮茶,只不过是她以为容隐可能会喜欢。
却没想到,他其实是这样的嫌弃。
她心底有失望,却也有偷偷涌起的快慰。
——原来沈清颜的手法,他也没那么喜欢啊。兴许只是日子久了,他习惯了而已。
她便垂眸莞尔:“千岁说得对,这茶入口味涩不滑,的确不够好。应是妾方才煮水时辰过长,将水煮老了。”
“还有,这煮茶的水怕也不是取自雪水、山泉,或者是甜井。更像是在宫中随便寻了口水井,就担了回来。”
她窈窕起身,“请千岁放心,妾这就去重新备茶,必定会让千岁满意。”
听她这么说,容隐终于缓缓抬起眼来。
却只是问她:“为何是你来?”
他的问题一向如此,简短而最伤人心。
崔幼薇按住心底愀然的痛,温柔笑道:“妾既为千岁妻,自然要亲手服侍千岁的衣食起居。”
“妾自知愚钝,便从最简单的侍茶做起。”
她深深凝望他:“只求,千岁欢喜。”
作为名门闺秀,她所有的情愫都隐藏在矜持里。
可是她相信,以他的睿智,自然能听懂。
孰料容隐眼底却毫无波澜,只冷冷甩给她三个字。
“不用了。”
他又用如此简单的回答,在她心上戳了三个洞!
她在袖口中悄然攥紧手指。
“不瞒千岁,妾这煮茶的手艺,是向沈妹妹学的。”
“千岁素日里,不是喝惯了沈妹妹煮的茶么?怎地今日,却喝不惯了?”
容隐终于缓缓眯起眼来。
“你向她学?你以为,她的茶艺上佳?”
崔幼薇咬了咬嘴唇,克制住不去批评沈清颜的茶艺,只是说:“妾以为千岁既然喝了这么久,那便必定不错。”
容隐淡淡哼了声:“她从来不是煮茶,她是——炖汤。”
崔幼薇没想到容隐会这样评价沈清颜的茶艺,她一时没忍住,只能垂下头去悄然一笑。
容隐却半点笑意都无,一双眼依旧冷冷瞥着崔幼薇。
“早知她如此,本王对她的茶艺并无过高希冀,所以本王可以忍。”
他稍顿了顿:“可是你不行。”
他淡漠地垂下眼帘去:“本王没必要为你忍。”
崔幼薇怔在当场。
她将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味一番。
他的意思是,她的茶艺本不该像沈清颜那般粗陋,他对她期待甚高,所以他连一口都忍不了。是么?
她便赶忙道:“下次,妾便不学着沈妹妹的法子了。”
“妾只按着自己的法子,为千岁烹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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