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清颜说这丧气话,贺伦便微微眯了眯眼皮。
“……五郎他,竟不管娘子了么?”
沈清颜便又停下笔,霍地转身回来望向贺伦:“瞧贺监说的!我现在已经到了太子跟前,他恨我还来不及,又如何会管我?”
“话又说回来,我现在是太子的人,太子依旧敬我为元配。这样的抬举我还能不在意,难道还能做出叫太子误会的事是怎的?”
贺伦连连抱拳:“老奴不是有意冒犯娘子,还望娘子恕罪。”
沈清颜便叹口气:“我知道你老也是好意。您老最是知晓,我在宫中曾经除了容隐之外,无人可以仗恃。”
“只是如今一来身份不便,二来他自己已经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自保尚且来不及,我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贺伦便不说话了,趁着沈清颜继续写符,他便也开始默默打起他自己的小算盘。
他们这样的人啊,在宫里必须得有靠山,才能活得下去,富贵得长久。
这就像他在先帝李衍还小的时候,就在当年的萧山王府里一眼看中了这个不受重视的小王子,然后用了二十年的时光,哄着李衍,陪着李衍,帮着他做着一步一步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半道杀出容隐姐弟两个,将他二十年的心血都给白费了——李衍终于夺了天下,可是李衍却将身边最重要的那个位置留给了五郎那小子。
不过倒也是,五郎那个位置,是他阿姊容颐,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
于是他赶紧转头,投奔到了皇后娘娘跟前。
只是呢,如今皇后娘娘眼看着也将指望不上了。是时候,该再换一个主子了。
按照如今的情势,他应该指望一下太子李钦。
只是呢,这个李钦却好像不是那么好投奔的。不知怎么的,他总觉的李钦有些防备他。
按照眼前的情势,沈清颜成了他一个备选。
更何况,他的眼睛只有沈清颜能治。就冲这个,他的性命也已经与沈清颜不可避免地捆绑在了也一起。
为了自己的眼睛好,他也得保着沈清颜不死。那当然了,如果沈清颜能一步一步走得更高,那对他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心思电转而过,他便淡淡扯了扯嘴角:“崔家是不好惹,但是也并非就惹不得。”
沈清颜便又猛然回头。许是太兴奋,膝盖都撞到了桌子腿儿,“咚”的一声。
贺伦赶忙说:“哎哟,娘子哟,您可慢着点儿。老奴就在这儿呢,也跑不了。”
沈清颜赶忙问:“贺监快与我说说,能有什么法子克制他们,让我暂且趟过眼前这个险滩去?”
沈清颜说着叹口气:“我担心,崔家会倒打一耙,反过来将崔幼荷的死赖在我身上。弄不好,会说是我陷害了她去。”
“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会说是我听说了崔幼荷有可能会取代我的位置,先册封为太子妃……我因嫉生恨。”
贺伦便点点头:“倒也不难。”
“娘子既担心崔家会借题发挥,那娘子就先给他们预备好一个答案就是。”
沈清颜便是一怔:“先预备好一个答案?”
贺伦森森一笑:“……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娘子先抓一个替死鬼。他们既然要,就先丢给他们去就是。”
“等将眼前的燃眉之急先解了,娘子再徐徐另外想一个周全的法子,以退为进就是。”
沈清颜便是一个激灵:“……替死鬼?”
……
与此同时,东宫。
李钦从皇后那回来,带了一身的怒气。
这怒气首先来自崔家的冒犯。
崔家现在虽然掌握着文权和武权,可是在李钦看来,他现在毕竟已经是太子!崔家便是再对崔幼荷的死有所怀疑,却也不敢直接将怀疑指向他才是。
可是事与愿违,崔家不但直接要他给个说法,甚至还干脆都闹到皇后面前去了!
皇后当着他的面儿,又是难过落泪,又是对他发脾气。
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说,是皇后抬举了他,才让他以卑微之身成为了大梁的储君。所以他绝不可以行差踏错,做出任何一点让她失望的事来。
皇后甚至隐隐露出警告:倘若他叫她失望,那他这个太子并非是不能换的。毕竟,他还没有登基继位。
皇后最后明明白白提醒他,在登基之前这两个月内,叫他无比谨言慎行,不能出任何一点差池。
尤其,不能令前朝百官离心。
否则,到时候能登基的还是不是他,就不一定了。
李钦带着怒意回到东宫,下意识就先去看沈清颜。
唯有岁岁,才能平复他的心情。
可是偏偏岁岁不在,出门去了。
他便叫了周琅璇来,追问她,岁岁去哪里了。
追问的那一刻,他的怒气已经快要发狂——周琅璇猜,太子是担心沈清颜去找容隐了。
幸好沈清颜出门之前与周琅璇先打了个招呼,告知行踪。周琅璇便如实禀告,并且将这些日子来贺监屡次派人来请沈清颜的事儿,也都告知李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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