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崔幼薇终于气急败坏,沈清颜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崔幼薇,你终于装不下去了么?听着你这么个装了多年的端庄淑女,忽然也这么忍不住跳脚骂起人来,我可真是觉得有趣呢。”
崔幼薇气结:“你!”
崔幼薇披着淑女的皮太久了,这层皮冷不丁被人给戳开,漏了阳光和清风进来,可她那习惯了伪装的灵魂却觉得好不习惯,甚至好像是受到了威胁。
她尴尬地吼,“沈清颜,你现在好歹是太子的人。太子还认你为元配,可是你竟在我面前说你与千岁之间的事!你这不是恬不知耻,又是什么?”
沈清颜登时冷笑,“我说的都是发生过的事实,谁也抹杀不了,我为何不敢面对?”
“况且你说的这些,便是太子殿下也都知晓,我也从未瞒他。太子殿下都并不因此而嫌弃我,又何劳你来指责于我!”
沈清颜眯眼笑着打量崔幼薇:“要娶我的人是太子殿下,又不是你。你这么气急败坏,莫非……你也想娶我?”
崔幼薇被沈清颜气得脸红脖子粗,很恨甩头,“你,不要脸!”
沈清颜反倒笑意更浓,“崔幼薇你要脸,可是你那脸都是装出来的。你人前人后装了这么多年,不累么?”
崔幼薇紧咬牙关:“你胡说八道!我是世家嫡女天生端庄,才不是装的!比不得你这……”
沈清颜笑着抬起巴掌,举到崔幼薇面前,“平素我祖母和嫡母敢骂我阿娘倒也罢了,倘若你也敢骂,我这巴掌可不饶人了。”
崔幼薇一顿,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儿的“贱婢所生”四个字给咽了下去。
崔幼薇既然不敢了,沈清颜便也活动活动手腕,就将手又收了回去。
她打量着憋着气的崔幼薇,悠然耸肩:“天生端庄?那你现在是……啧啧,崔幼薇,你该不会现在是被什么恶鬼给夺舍了吧?”
崔幼薇自知理亏,恨恨瞪沈清颜一眼,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沈清颜却依旧定定看着崔幼薇因恼怒而扭曲了的侧脸。
痛快!
这一场大吵,是两人话赶话吵起来的;可事实上,却是沈清颜早已做好的预设。
她故意跟崔幼薇大吵这一架,一来是对崔幼薇出一口恶气,二来也更是为了试探崔幼薇的底。
这一架吵完,崔幼薇的态度便已经帮她证实了此前的猜想:
崔幼薇她,果然是受了崔家的教唆,只等容隐一死,她便可恢复自由身,然后堂而皇之入东宫,将她取而代之!
她之所以敢做出这个判定,答案很简单:倘若崔幼薇没有这个打算,那么以崔幼薇此时的身份,纵然是燕王妃,崔幼薇却也不敢跟她当面这般大吵大喊。
毕竟她现在算是太子的人,燕王妃也只是臣子之妻,君臣有别。
就更别说,崔幼薇还敢指着她鼻子,骂她“恬不知耻”了。
回想李钦当初来燕王府迎她入东宫时,那时的崔幼薇自然还没生出取而代之的心思,于是彼时的崔幼薇还对她谨守臣妇之礼,双膝下跪,送她上车。
如今的崔幼薇既态度大变,便能说明崔幼薇早已不将她放在眼里。
也就是说,崔幼薇此时也早已经知道了皇后的态度和计划。今晚过后,无论她沈清颜是生是死,就都已经注定与那个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由这一场争吵,炸出的不仅仅是崔幼薇一个人的真实态度,也代表了皇后和崔家,乃至朝中那些权臣世家的态度。
沈清颜越发明白,在皇后和那些世家权臣眼里,她不过只是他们用来除掉容隐的一枚棋子。
在他们看来,她只应该在适当的时机,出现在棋盘上适当的位置,替他们完成预定任务,毒杀完他们最大的威胁——容隐之后,即可随意丢弃掉,死生不顾。
所以,她今晚如果是按着他们的计划行事,那不但容隐会死,她自己也决计再走不出这座崭新又辉煌的燕王府。
想到这儿,她心下反倒波平浪静。
她更知道,她在他们设下陷阱之前就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该有多么及时和明智。
……
进燕王府后宅,正殿、正座落座。
地坪之下,崔幼薇率领着今晚前来敷衍的命妇们,齐齐给她行礼。
沈清颜满怀兴味地勾起唇角,享受一下她这一生的至贵时刻。
这帮子命妇们,个个都是名门贵女,看样子分明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想给沈清颜行礼的。
她们自然都是嫌弃沈清颜是奴婢所生,又是罪臣之女,如今更是还没有正式得到太子妃的册封。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她们拜她,真是觉得委屈啊。
可是太子的话各家却也都知道,所以谁也不敢不守这个礼。
毕竟,沈清颜与太子的婚约,那曾经是实打实的。
一帮子命妇、贵女们心不甘情不愿、扭扭捏捏地行完了礼,便恨不得立即四散逃开似的。
可是沈清颜却没想放过她们,便出声吩咐崔幼薇:“在座众位命妇,我竟都不认得。为免伤了和气,燕王妃啊,你便挨个儿向我介绍一番吧。”
崔幼薇知道沈清颜是故意的,满心愤恨,却也没有办法。
因为今晚的事,需要这么多人当工具,帮她一起做戏。否则,凭容隐的性子,必然起疑。
崔幼薇为了今晚计划顺利,便暂时按捺下自己的不快,带着笑将命妇们一位一位引到沈清颜面前介绍。
原本之前已经一大群人一起行过礼了,可是这样单独介绍,又得在沈清颜面前重新行一遍礼。
而且因为这次是直接的面对面,点名道姓,谁也没办法蒙混过关,这便都只好硬着头皮将礼数做足。
沈清颜含笑一一受礼,看着她们一副不屑她,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终于,礼数行完了,正厅里宴席已经摆开,崔幼薇亲自陪着沈清颜入席。
崔幼薇借着给沈清颜倒酒,压低声音说:“千岁回来了。人已经到了正门。”
“我已嘱咐我阿叔他们,多灌他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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