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叔达曾经来信说,扶县洪灾,伤亡无数。京中拨款赈灾,各级官员纷纷“慷慨解囊”,或多或少捐出一份心意,略尽绵薄之力。
侯府以世子之名捐的不多不少,低调内敛,取中庸之道。
一名密探回京复命,说在扶县发现安平郡主的恩师乌先生伏尸河滩。初查,他是淹死的,但身上有多处伤痕淤青;再查,原来他财露了白,遭恶奴谋财害命。
那名恶奴被查到时,正拿着定远侯赠予乌先生的那笔财富回老家娶妻生子,用钱买了一名邻长当当,专门跑腿的。
没辙,官吏太贪,他又要娶妻生子置大屋,剩下的钱只够当一名邻长。
虽然辛苦,和平民相比好歹也是一枚有发展前程的小头目。可惜,这一切终止在密探上门的那一刻,他被悄然逮走审问,之后杳无音讯。
由于长久不归家,上峰及其家人以为他在公干时遇难了。一条人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无人知道原因。
和被他谋财害命的乌先生一个下场,算是报应吧?
这条消息,从非正常途径传到定远侯的手中,看完烧掉。而另一则消息让他皱了眉头,稍稍抬起眼皮,看着正在被朱寿诊脉的姜氏,话到嘴边又变了样:
“夫人如何?”
“回侯爷,女子体弱,自古有之,只需安心静养并无大碍。”朱寿禀道,“回头属下把调理的方子给琥珀姑姑,让她四季药膳不间断,五年之后,可保夫人无虞。”
本该当场写药方的,可在外人眼里,他是个厨子,何德何能在侯爷的院里舞文弄墨?须知,宫里的医官一直随行,此人平日不大爱理事,难保发现端倪。
“那就有劳了。”得知夫人无恙,定远侯心情舒畅。
“辛苦先生了。”姜氏温婉道谢。
朱寿躬身退出,定远侯屏退左右,堂里仅剩下夫妇二人,道:
“有消息传回,你家二哥的孙女姜孚要当太子妃了。”
“什么?”姜氏一愣,“姜菱玉?婉娘?她好像才16……”
额,本想说她还小的,可女子14可嫁,16岁不小了。
像侯府的四姑娘、五姑娘至今未嫁,是为晚婚,在外人眼里是老姑娘了。一般人家的姑娘到了这个年龄,再过两年,她俩大概只能进观里为父母祈福了。
“本不想告诉你,怕你多虑。”定远侯道,“然,她过了年便会入京,住在咱们府里,明年桃月出嫁。”
故而,他此刻不说,等旨意突然传到府里,反而吓她一大跳。
“这样啊,好手段哪!”姜氏感叹。
是啊,定远侯点点头,深以为然。
陛下这一招,既是向东郡的姜家示好,更是在笼络人心,做给东州学宫诸子看的。瞧,凤氏王朝并不因定远侯之正妻姜氏,而怪罪东郡的整个姜氏家族。
反而对姜氏一族敬重有加,愿娶另一名小姜氏为太子妃。足见皇室宽厚,当今圣上更是个有容人之量的明君。
值得天下才子追随效力。
姜氏一族对女儿的教养天下闻名,向来不愁嫁。以前是大齐的地界,韩王总要替自家的王子们至少迎娶一名姜氏女;后来成了北苍国土,北月彦也娶了。
如今到了武楚,再从姜家迎出一位太子妃实乃常事。
若能因此使姜氏一族为武楚效力,固然好;若是不能,至少不能让姜氏一族成为凤氏的敌人。
这是一种讯号,姜氏轻揉额角,不愿多想,道:
“如此一来,咱们的四姑娘、五姑娘的婚期怕是要提前了。太子娶亲,举国同庆,寻常人家的亲事必须挪后。再拖下去,她俩要等到后年才能出嫁,太晚了。”
“此事不能由我们提出,需等他反应。”定远侯淡然道。
毕竟,太子娶亲,是由内监带着密旨随诸子到东州学宫秘宣的。不容姜氏一族拒绝,亦不可能轻易传回京中。侯府若头一个知道,岂不明摆着有异常吗?
在生死面前,只能牺牲女儿们的婚事了……
夫妇两人正在商量,忽闻室外一阵脚步声,两人暂停商议,一齐望向门口。只见女儿院里的家仆东堂慌忙跑进来,卟嗵跪下,颤声禀道:
“禀侯爷,禀夫人,郡主晕倒了!季管事已经带医官赶过去,命小的速来禀报侯爷和夫人!”
姜氏神色一变,霍然起身,就要往女儿院里跑。但被定远侯一把扯住手臂,习以为常地安慰道:
“别急,季五既已过去,咱们先问问清楚。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侯爷,今早郡主不知为何把大家全部叫过来,说要摆阵……”
姜氏本来心急火燎的,一听摆阵二字,倒冷静下来了,缓缓坐下:
“摆阵?摆什么阵?”
“小的也不懂,”东堂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好,“好像是按郡主平日玩的那个图,让洛侍卫她们和小人几个,还有莲裳她们统统上场,按她吩咐排列,换位……”
并且让每个人站好位置后,将自己一生绝学尽情发挥,让她窥其弱点,加以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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