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元昭一如既往,乔装打扮来到西门大街的茶楼。二楼向外延伸的亭台视野宽广,有专属于她的位置,那位拿过她赏银的跑堂伙计帮忙预订的。
天气太热了,即使在黄昏时分,也要在旁边摆一个冰盆,有架小轮扇轻轻摇动。
不仅她这桌清凉怡人,就连隔壁的几桌食客也凉丝丝的。
哎,舒爽,时有跑堂伙计上来溜一圈,偶有食客路过,凉一下才回自己那桌。
茶楼在城门附近,楼层结实但简陋,光顾的客人多半是略有余粮,像冰盆之类的玩意儿只有京中贵人消受得起。掌柜都舍不得用,甭说摆出来招呼食客。
至于冰盆哪来的,嘻嘻,客人自带的,就坐在栏杆边那桌。俊俏面嫩的贵公子,和一位面目清秀的随从,偶尔有两位。
主仆几乎每天来一趟,或早上,或傍晚。自带茶叶和水,盆里的冰化完即走。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为人和气,虽自带茶水,跑堂伙计向其推荐本店特色菜肴时,他们也不推拒。而随从每次都要试毒,由此推测,此人必是王侯子弟。
本茶楼的吃食低劣,仅供普通百姓裹腹之用,谈不上美味。
但这位公子每次笑眯眯地吃完,偶尔尝到合胃口的,还开玩笑般说给本店一个好评。这话能让掌柜的和厨子们乐一整天,走路飘飘然的,干活更起劲了。
不过可惜,今天他们只坐一阵便走了。好像有家仆来报,说府里来了贵人,请公子回去迎接。
能让他亲自迎接的,定是很贵很贵的贵人。
茶楼的熟客们议论纷纷,一边不时用袖子拭汗。哎,没有冰盆的黄昏,好热……
再说元昭,被大老远召回府中一瞧,哦,是宫里来人了。内官奉命给侯府送来一个盒子,说安乐侯交出来的。他远在琅君山深刻悔过,将此物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元昭疑惑不解地从内官的手中接过锦盒,“现在打开?”
“郡主随意,”面生的小内官恭敬笑道,“物已送到,本官先回去了。”
“天使慢走。”一旁的侯世子谦恭相送,一直送到府门口。
等他回头时,元昭已经打开锦盒,几位长辈和晚辈一个个惶恐不安地瞪着盒里的物件,手脚硬直,半晌不敢说话。
他疑惑地踏入正堂,凑近一瞧,嚯!蹬蹬蹬,被吓得连退三步,直到碰撞身后的矮案才顿住脚步。
姜氏轻咳两声,在卓姬的搀扶之下默默返回上席坐好,兰姬也一脸惴惴的转身归座。管氏、严氏和五姑娘脸色苍白,无不心情沉重地看向侯世子北月邕。
关键时刻,需指望男子作主。
毕竟,锦盒里装的不是别的,而是北苍帝印。不知陛下何意,不知那安乐侯安的什么心!
姜氏见大家吓得不轻,身为主母,解决问题责无旁贷:
“仲和,你看此物该如何处置?”
侯世子:“……”
老实讲,他也想找人问问。但母亲开了口,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
“此乃大逆不道的不祥之物!不可留!然,它毕竟是我族的老物件,还需征询父亲的意见。”
他虽为世子,奈何上有尊长,轮不到他作主。
“但此时此刻,父亲远在边境……”侯世子踌躇着,“不如,不如先将它束之高阁,等父亲归来再处理?”
诶?这不好吧?卓姬、兰姬对望一眼,再默默望向姜氏。
姜氏沉吟了下,刚要同意,又有人开口了。
“用不着吧?”元昭拿起几块金疙瘩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没发现有暗格暗纹啥的,爽脆道,“直接找人把它融了,给长辈们各打一件小首饰,岂不美哉?”
唔,侯世子一脸忍耐的闭了闭眼,袖手端坐,半晌才道:
“郡主,它并非寻常之物,不可轻慢。”
“今时今日,它就是一块金疙瘩,不用白不用。”元昭不以为然道,拿起一块掂了掂,还蛮重的,“打四件,应该可以。”
金印四四方方的,有她的巴掌大。四支金钗可能不行,四枚指环或耳环应该可以。
卓姬:“……”
兰姬:“……”
郡主有心了,这种时候可以忽略她们的。用帝印打造金饰赠长辈,亏她想得出来,胆量惊人。
“不可!我反对!”侯世子哪能让她胡来?坚决反对。
“二哥迂腐,”元昭不气也不恼,平和道,“既知它是大逆不道之物,留得越久越容易落人话柄。那些朝臣一个个虎视眈眈,你倒好,生怕别人抓不到错处……”
“我不是那意思,”侯世子坐不住了,急切向母亲解释,“母亲您想想,此物四分五裂还有何用?陛下豁达,将它赐还不正是给咱们留个念想,任凭处置吗?
故儿子想,还是留给父亲回来再作决定吧。”
额,这个,姜氏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不禁迟疑着瞅女儿一眼。
“阿娘,您莫听二哥的。”元昭睨了侯世子一眼,道,“大家想想,我那叔父可是千年一现的异数,残暴不仁,六亲不认。突然把废印扔给咱们,能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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