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的人往往老实本分;不平凡的人往往在折腾。
眼看就要过年了,被撸了兵权罚禁足的太和公主最近风头正盛。
先说黑边红底的羽觞杯,那是她祖上选的吉祥色。玄为尊,红为次,其余杂色皆为中下品。她倒好,直接改用五行色的盛食器皿,黑红反而沦为搭配色。
也难怪,她毕竟是一个敢将传袭千年的帝印直接熔炼为发簪的奇女子,颠覆祖上的一应习惯又算得了什么?
说实话,北苍之后数典忘祖,对新朝是一件好事。
再说那十八子,权当是她的一份孝心,用材也不算苛刻。即便是那琉璃笔架,笔架而已,又不是衣架,给她做一批又何妨?
可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召唤大匠工在寝室旁盖一间更衣之室。说粗俗点,就一出恭之地,亦即茅房,把臭气冲天的茅房建在寝室隔壁,亏她想得出来!
大匠工日常忙得很,他要负责宫室、宗庙、陵寝等的土木营建,甭说她一区区异姓公主了,平时就连庆王、侯爷之类的召他,他也要推三阻四不到场的。
要不是她顶着仪同天子的殊荣,他连过府露个面的心情都没有。
得知是改造更衣之室,那室内不仅不臭而且气味芬芳,深深觉得她侮辱了他的智慧。借口宗伯召他有要事相商不得空,另派一名令丞前来敷衍一番了事。
正如弹劾她的官员所言,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位大匠工回到官署提起此事时态度轻蔑,让令丞随意应付下算了。
上峰的态度尚且如此,令丞自然不会对元昭有太多的热情。
他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天,翌日便找借口说之前一直在为宫中贵人办的事出了点幺蛾子,要去瞅瞅。公主殿下吩咐的事难度颇高,急不来,需徐徐图之。
若实在着急,他可推荐将作府的一名小吏前来听候差遣。
说是小吏,那是指在人才济济的将作少府里能力一般,不起眼。放在民间,那也是技艺拔尖的出色工匠,断不会误了公主殿下的事。
不知这位公主是有自知之明,还是纯粹搞事,似乎不在乎他们只派一名小吏来敷衍自己。
总而言之,那名小吏前往公主府后,就一直留在那儿折腾了。听说此人为了讨好公主,特意到民间招募一批手艺出色的工匠进府忙活。
没办法,大匠工如此态度,将作少府里是不会有匠工敢去公主府帮忙的。将作虽隶属少府,但严少府从不干涉各署的安排,又要避嫌,对此事不闻不问。
那小吏若想达成公主所愿,只能从民间招募人手。
本来,公主府里发生的事,外人理应不知的。如果传到外边,意味着府里的人要么嘴碎要么出了细作,故意把公主府的事大肆渲染,往主子头上泼脏水。
当然,也可能是各署对东平巷公主府的吩咐有所抱怨。比如大匠工,从被召见的那天起便起一直在同僚面前嘲笑那位的异想天开。
有一便有二,造羽觞杯的,造笔架的……一来二去,这些琐碎小事被传扬开来。
本是茶余饭后的趣闻,听在有心人的耳里又是一条把柄。
不久,传言变了味儿,有人开始说东平巷那位主子的操作并非异想天开,而是借故发.泄对皇帝,对朝臣们的不满。
闲言碎语在京里流传,传到了言官的耳中。当初,元昭在朝堂之上怼得他们体无完肤,如今反击的机会来了,言官们自然不会放过,直接就禀告了新帝。
其实,京中的闲言碎语皇帝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就算言官们不说,那些皇子、公主早已把元昭的闹腾当成乐子告知两宫太后。
皇帝当时略有所闻,并未多心。直到言官在朝堂上言辞犀利,指责元昭对新帝心怀不满才故意闹腾,若不加以惩治迟早被纵容成患。
这才开始疑虑。
但为了此事再度严惩元昭,新帝是相当不乐意的,在朝堂上以“小题大做”为由驳回言官的谏言。
元昭踏足朝堂不是她的错,而是自己让她去的。
事后,朝臣们利用舆论作出还击时,是她毫不犹豫地把罪责往身上揽。不仅被撸了兵权,还被禁足府中。朝臣们仍不罢休,抓住一点小事对她大肆抨击。
激起新帝的逆反情绪,朝臣们非要她死,他就偏不如他们的愿。
但回到宫中,心里不免患得患失……
晚上,守孝期满的姜皇后归来后,一如既往地来到勤政殿劝新帝歇息。太祖皇帝与先帝皆是殚精竭虑,劳碌早逝,两宫太后让她务必督促陛下劳逸结合。
她素来贤惠,且凡事多有主意,新帝凤丘便随口一问:
“皇后,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姜后先是怔了下,随即歉意道:
“陛下,事关太和,无论大小皆为朝政,臣妾不敢妄议。”
“太和身为皇室女眷,她的言行是否得当,你贵为皇后自然有权过问,但说无妨。”新帝拂拂袖,回到御案前坐下。
元昭虽是武将,终究是女子,其言行有何深意,同为女子的皇后或许有和朝臣们不一样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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