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是老的辣,夏太后的话把她的苦肉计生生折了一半。
无妨,元昭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比如唤来游长庚,顺理成章地让红叶给他治伤;再让所有人看到她的委曲求全,三皇子和老庆王肯帮她说话便是极好的证明。
此次晚宴之后,相信乐安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找她的碴了。
毕竟是尚了驸马的人,为了夫君的面子和夫家的荣誉,她的任性刁蛮必须收敛。
当然,元昭并不认为夏太后这是在维护自己,对方不过是在维护皇家的名声和皇帝的面子罢了。都是表面工夫,一旦撕破脸自己还是必死无疑。
但明天的事,又有谁能未卜先知?人人皆是刘太卜么?
“来,你给朕说说,那更衣之室的构思是从何而来?你哪来的奇思妙想要改造它?”新帝兴致盎然地问。
之前,朝臣们说元昭此举纯属泄愤,皇后也让他在今晚的夜宴之时问个明白。
倘若那更衣之室的改造毫无进展,他的确会怀疑元昭心有怨念,不得不防。然而,在各府女眷纷纷前往东平巷看个究竟之后,这些疑虑早已烟消云散。
他今晚这么问纯属好奇,那般复杂的步骤,她是如何想出来的?
“臣妹无聊啊,无聊使人进步。”元昭玩笑道,“赋闲在家不习惯,天天在府里逛来逛去,看到那晷仪便想到更衣时的那股味……哎,实在不雅,不提也罢。”
逗得新帝开怀大笑,她也跟着微微一笑。
进宫之前,她曾经想过该不该提议陛下利用琉璃沙漏之类的物件做些营生,充实国库。
当看到老庆王和三皇子等人替她说话,瞬间改变主意绝口不提了。
那琉璃沙漏之类的虽是小玩意儿,却是凤氏一族视为权贵独有的物件。那是贵族的象征,是他们高人一等的优越体现,她何苦去碰触动摇这些人的底线?
偌大的王朝,就她一个大聪明?
她姓北月,自以为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朝廷,是忠臣;但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是佞臣。
一般而言,忠臣的命运是坎坷崎岖的。哪怕一心为国为君,最终也会枉送全族性命。
在凤武,她全家受了多年的委屈,终于有两位皇族人为自己出头。此时去触碰权贵的利益为自己乃至族人拉仇恨,那不是傻么?好好当她的苦主不香么?
心思的百转千回,祸福仅在一念间。
身为臣子,身为武将,就得有武将的觉悟;身为女子,就得遵守女子不入庙堂的规矩。
尤其是后一条,那几乎是天下人的红线。
除非她手握天下兵马,不然,这辈子就在角落里猫着吧。
……
元昭与新帝在偏殿谈心;孟太皇太后也乏了,回宫歇息去了。大长公主凤氏连忙跟上,到了永寿宫才恳求母亲庇护阿昭。
“……昭儿从小与姜姊姊母女分离,少时为了不碍乐安的眼长住丹台山……这还不够吗?母后,儿臣不敢奢求什么,但求在陛下赐罪北月之前,让她过得舒心一些吧!
母后,儿臣求您了!”
看着跪伏在地哭哭啼啼的女儿,孟太皇太后倚坐榻前,默然轻叹。
而夏太后也趁机回了长福宫,并让内侍悄悄把乐安公主和驸马召来,一顿训斥:
“你不小了,且尚了驸马,就该安生过你们的日子!不要每次看见元昭就瞪出一副斗鸡眼,处处挑衅找毛病,逼她反对你有好处?陛下将她砍了,她哥势必会反。
再把她哥砍了,以后让沐白长年驻守边境疲于奔命,让你守活寡就高兴了是吧?你这孩子小时挺机灵的,怎么长大了越来越蠢……”
“母后!”夫君在场,母亲却越骂越难听,乐安羞臊不已急急打断。
“现在知道丢脸了?早干嘛去了?”夏太后气得不轻,但要顾及女儿的颜面,得把女婿也骂一顿,“还有你,沐白啊,你比乐安年长,她犯糊涂时你得规劝……”
偏殿与后宫各有热闹,前殿的皇亲国戚由姜皇后代为招呼应酬。而元昭的姑母月太妃并未出席,她以身子痊愈不久,不便抛头露面为由缺了席。
大家知道她是因为身份尴尬,不想露面。
于新帝而言,她是长辈,且在先帝年间从未出席此等场合。先帝也从未勉强过她,便随她自主。
月太妃不来,静平公主却在筵席之上。
她成年了,理应出来见见世面。筵席散后,回到云桂宫,见月太妃仍未歇息便陪她说说话。月太妃对筵席不感兴趣,但静平公主还是把今晚之事说了一遍。
“母妃,六姊姊为何一直跟阿姊过不去?两人好像有很大的仇恨……”少女鼓着腮帮子疑惑道。
“小孩子能有什么仇恨?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打小闹,不足为道。”月太妃漫不经心道,手里给养女绣着衣裳,一边催道,“夜深天寒,去歇息吧。”
“睡不着,”静平公主抿抿嘴,盯着太妃娘娘的灵活的手一脸羡慕,“母妃绣得真好,我要有您的一半手艺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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