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小元昭趴在车栏旁,像只无精打采的小奶猫在安静倾听二人的谈话。
夭寿哦,流年不利,自从下山,她便一直在无极限地输出灵力。先是两位傀儡人,接着是中天城的大阵,最后在古仙镇一边救人一边对抗那位黑山老祖。
把她渡劫失败,在仙云宗那两年补回来的修为再一次陆续输出殆尽。
下巴搁在凭栏上,脑袋微歪,紧闭双目,秀气的小眉头异常纠结地拧在一起。仿佛小小年纪的她受尽人间苦楚,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关键是,她是执自己的手,确是人间悲剧。
自打下山,她不是在输出,便是在疗伤的路上,根本无暇欣赏沿途的风景。她如此劳心劳力,图什么呀?人家仙云宗只拜托她走个过场,瞅瞅人还在不。
她倒好……但也实在不能见死不救,唉,形势所逼啊!活脱脱的劳碌命。
其实,透过北靖、月华的眼睛看世界,仅是偶尔为之,并非时刻不离,那样太累。他俩等于她的分身,每晚收集两人的所见所闻,或听听他俩闲聊八卦。
这样更有意思,仿佛置身吃瓜百姓的群体中。
至于那位黑山老祖,她在藏书阁里看过相关记载,他目前所习功法确实是修罗道的方向。采.补修行得法的话,功力的突飞猛进会令人咂舌,一日千里。
从面相看,他杀过不少人,业多,障少。
意味着所杀之人多半罪大恶极,活该死在他手上。且无力报复,在他的修行之道增添障碍。倘若这位黑山老祖能够飞升修罗界,甚至可以避免冤魂索命。
冤魂,即无辜惨死在他手上的生灵。
当然,如果他飞升失败,下场并不乐观。
不过,他的下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若以后有缘再见,他又犯到她手上,或许会死在她手里。
其实,她与他的修行之道略同。
他以重欲劈开仙路,她以杀戮封神,各自都有被反噬的可能。而且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自然无惧因果循环。
非神非人嘛,行事随心所欲。
初次渡劫是一次意外,劫难临头,她亦迫切希望自己能够度过,直上九重。可惜败了,机遇一瞬,难以复得。意识到飞升的遥不可及,逐渐成了无所谓。
在这片仙灵纯净,术法玄妙华丽的苍穹之下,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大家和平共处吧。
“打劫!”从马道旁边的树林蹿出一群人。
“滚!”在前室御车的北靖一巴掌挥出,隔空将对方整个拍向路边。
没死,晕过去了。
见首领倒地不动,生死不明。队友们吓呆了,你推我搡,踟蹰不前。最终让出道来,眼巴巴地看着那辆马车疾驰而去……
紧闭双目的元昭:“……”
是她肤浅了,忘了此地修士横行,亦有凡人共存。
下山这么久,首次遇到劫匪路霸,居然有点亲切感,实在难以置信。
她睁开眼,重新趴回凭栏边,漆亮的瞳眸水灵灵的。兴味盎然地期待下一波刺客,啊不,土匪跳出来的那一刻。
以前的戏中人,如今的看客心,观感大相径庭,别有一番体会。
……
慢游闲逛地,不知不觉间,从古仙镇出来已有一个多月。为免一味输出,元昭严格执行自己给青鹤、红药的提醒,对诸世家、门派只可远观,不必接近。
这一个多月里,她一共去了三个地方。每个地方住几天,暗地里观察名单上的门派的一些日常。
三户人中,除了一户存在内讧,暗潮汹涌,别的并无异动。
包括那内讧的,她稍微留意得时间长一些,没发现他们有与外界势力勾结的迹象。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她朱笔标记,把这户人家列为重点的考察对象。
等宗门弟子自己处理,她就不管了。
宗主委托她出来瞅瞅那些世家、门派是否有性命之危,如有,出手相助即可,譬如中天城以及归一堂那样的危急情形。
别的,不必她操劳。
下山快半年了,一路走来,她发现自己的爱好始终如一。除了下雨,她总是白天修炼,晚上观星。因为看着看着,突然一头庞然大物自夜空中飘然而过。
或蜿蜒如蛇,或其它的奇形怪状。
每次看到,总兴奋得想上去撩拨一把。可一想到自己的功力未恢复,只好死心,过过眼瘾得了。敢这样堂而皇之地遨游夜空无人狩捕的,岂是寻常灵兽?
在没有痊愈之前,她不敢胡来,省得一时贪玩把自己玩没了。
正如今晚,一辆敞篷马车在平原大道轻快奔跑,大道的两边蔓草遍野。左边远处有山石,有峡谷与河流;右边的远方是连绵群山,一缕残阳迎鸟雀归巢。
车里一如既往,躺着一个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夜色渐降,星空初现。正看得入神,蓦然察觉远处的山群轰隆作响,灵气暴乱,鸟兽惊恐嘶鸣四处逃散。
北靖和月华夫人闻声望去,唤她道:
“阿姁,那边好像有人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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