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望远镜之中,又见了许多人来。
这些人看上去很精壮,而后……他们居然在这冬日里,脱去了外衣。
于是乎,一身的腱子肉,便露了出来,他们扎了马步,一个个威武不凡的样子,大抵有百来人,他们一面扎马步,一面刻意的将自己身上的腱子肉鼓起来,而后口里似乎如便秘一般,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响动。
张静一又震惊了。
三观碎裂。
可是……那随来的无数百姓,似乎都欢呼起来,一个个热切无比。
城中……无数的军民百姓,瑟瑟发抖。
许多人登上了城楼,看着那数不清的天兵,早已吓得胆寒。
这时候,便又有人开始吹唢呐,这唢呐声震如雷,却已让这城上城下的许多百姓,都跪下了。
张静一这才明白,这些怪异的举动,看上去好像是滑稽可笑。
可实际上呢,却完全迎合了寻常百姓们心目之中‘威武不凡’的形象。
底层的百姓,自小都没读过什么书,甚至可以说,平日里接触的非但不是什么读书人,更多的恰恰是各种神婆或者破庙里僧人、道人。
但凡是节庆或者是红白喜事,大抵也都是请这些人。
在他们朴素的观念之中,自然而然也就形成了某种固有的形象。
闻香教之所以能迅速的深入民间,某种程度……恰恰是因为它本就是针对百姓的喜好。
换句话来说,这才是当下百姓们喜闻乐见之事。
张静一心念一动,却突然拍马至阵前,看着众生员,道:“前方这些所谓的天兵,你们瞧见了吗?”
众生回答:“瞧见了!”
张静一道:“他们这样子……是天兵吗?”
众生们列队,张静一歇斯底里的大吼着,喉咙都冒烟。
好在所有人都屏息,竖起耳朵,才勉强能听到张静一的话。
“不是。”
“那天兵该是什么样子?”
“令行禁止,不动如山,动如疾风!”有人高呼,是李定国。
张静一朝李定国看一眼,李定国的悟性一直很高。
张静一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生员们齐声道:“是。”
这倒是发自他们内心肺腑的想法。
张静一道:“那么……眼前这些招摇撞骗的骗子,诈称为天兵,是否可笑?”
“可笑!”众人齐声道。
张静一道:“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人可笑?”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静一道:“李定国,你来说。”
李定国便上前,正色道:“回恩师的话,糊弄愚民的把戏,当然可笑。”
张静一道:“既然你知道这是糊弄愚民的把戏,那么你为何不信?”
“这……”
张静一大喝道:“这若是有人借此来批判百姓的愚昧,却也大可不必,因为不是他们愚昧,而是本身他们就是蝼蚁一般,被朱门之中的人忽视所导致,说难听一点,你不让百姓们受教育,不让人深入进乡里,不建立某个令他们可以伸冤或者生病之后得以救治的组织,却还妄想着靠他们自己明白是非,这岂不可笑?你们这些家伙,若不是进了军校,今日和这城上与城下的人又有分别?所以,没什么可笑?我们固然痛恨这些诈称天兵的恶棍,却也要记着,他日我们是什么样子,那么这些城上和城下的百姓就是什么样子?若也和今日高高在上的读书老爷们一般,这百姓还是如此,那么就怪不得别人,得怪我们自己了。”
说罢,张静一亲自抽刀:“传我命令,不用等待这些人装神弄鬼了,预备进攻,火枪的效果太慢,给我上白刃,今日就将这些纸糊的天兵,给我斩杀殆尽,让天下人知道……天兵是什么东西!”
一声号令。
此时不少人动容了。
不少生员抬头看着远处喝彩的百姓,还有身后城墙上畏惧天兵而哭爹叫娘的声音。
他们陡然意识到……似乎……眼下只有白刃,才能教这些百姓们做人了。
“来人,让火炮预备,先行轰炸,记着……不要伤了远处的百姓。”
“喏。”有人飞马,朝炮阵而去。
而一列列的生员,已开始取出了刺刀,将刺刀卡在了枪管上。
在他们看来,随着火炮的威力越来越强,火枪的威力确实有些跟不上了,枪阵混杂着炮击,若是对付骑兵,或者有很好的效果,可面对眼前这些天兵,最好的效果,确实是直接白刃。
两千五百余人,枕戈待旦。
……
天兵的阵中,却依旧是热闹。
确实只能用热闹来形容,因为许多赤身的人,已开始呼呼喝喝的在唢呐声下,开始摆出各种的造型。
此时,益王穿着蟒袍,他身子肥硕,足足有两百斤重,便连走路,都难免需喘气。
此时他才四十岁,却已连走路都需人搀扶了。
这蟒袍几乎要被他的肚皮给撑破了,他挥汗如雨的下了车辇,此时不免有几分焦急,走了这么久,终于抵达了南京,此地是太祖高皇帝建都之地,而自己作为太祖高皇帝的后世子孙,想到即将进入南京城,便忍不住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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