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排座位缓缓转过头来的那张苍白的鬼脸,老张渐渐红了眼眶,到最后直接崩溃了。
他掩面大哭:“大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呀,您到现在都没有转世投胎吗?”
这一嗓子,直接把裴曜日给叫懵了。
童年时候,两人如兄弟如父子的回忆再次席卷而来。
“老张,我问你,我当年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林静叫你害的我?”裴曜日红着眼睛问。
老张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大少爷,您说什么?大太太要害您?”
裴曜日皱着眉头:“你在做我爸司机之前是开赛车的,我和周南那小子的事故,有着一模一样的路段,一模一样的说辞,你还敢说当年我的事故不是一起蓄意谋杀?”
老张摇头:“不是的,周南的事故确实是我复制了您当年的事故,但是大少爷,您当年出事,真的和我无关!”
“您和您的父亲都是我的家人,我对裴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害您!”
裴曜日更加困惑了:“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张看着窗外,目光渐渐悠远:“那次的事情在我看来就是巧合。”
“那天市内多处修路,您赶着去隔壁市开会,我便带您走了国道,赶时间我开得快了些,结果在断头路上翻了车。”
“您是不知道,当我从病床上醒来,听到您过世的这个消息,心里有多么的自责!”
说到最后老张痛哭流涕。
“这些年,为了弥补对您的愧疚,我一直在替大太太和孙少爷做事,即使是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我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孙少爷能够代替您拿回裴家的一切,我这心里才能够安慰一些!”
裴曜日眉头紧锁,他看了身旁的乔若溪一眼,乔若溪摇了摇头,裴曜日便明白了。
“老张,你对我真的还有感情吗?”裴曜日问。
老张一个劲儿地点头:“那是当然,我每年都给您烧纸钱,唯恐您在下面吃不饱穿不暖。”
裴曜日嗤笑一声:“我死得不明不白,无法进入轮回,所以你烧纸钱我也收不到,如果你真的还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那就去承认自己的错误,揭发林静的所作所为。”
老张面色有些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后才磕磕绊绊地说:“可是,这样一来,孙少爷就无依无靠了,他要靠什么拿回原本属于您的一切?”
裴曜日面色沉了一分:“老张,你有没有想过,裴家的一切原本就不该属于我?更不该属于阿彦?所以……”
老张愤然打断了裴曜日的话:“大少爷,您可是裴家长子,孙少爷是裴家长孙,裴家当然应该属于你们。”
“是裴三爷夺走了您的一切,您知道大房这些年过的都是怎样被人瞧不起的日子吗?”
裴曜日看向老张,眸子里的那点光渐渐暗淡了下去,转而变成了失望。
“可你们也不该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出杀人放火盗窃的事情来。”
“老张你摸着良心说一句,你所做的这一切,真的不是为了你自己吗!”
老张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也看到了吧,阿彦和我长得并不像,甚至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骨肉,而你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其实你就是自私自利!”
老张似是受到了刺激,抱着脑袋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老张,去警局自首,供出林静,警察会对你从轻发落的。”裴曜日声音低沉,语气里甚至带了一丝哀求。
他希望童年的回忆依旧是美好的,而不是蒙了一层永不能揭开的纱。
老张却将头渐渐垂了下去:“大少爷,您走了这么些年,如果不是大太太我们早就过不下去了,这已经是条不归路了。”
“如果我进了监狱,我女儿怎么办,大少爷,您说的这些,我做不到……”
说完,老张抬头看向乔若溪:“您就是裴三爷的太太吧?您如果要送我去警局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我绝不会供出任何人。”
乔若溪看了裴曜日一眼:“开车吧,照着老张给的那个地址开。”
老张愣住了:“你不送我去警局,愿意放我走?”
乔若溪红唇轻挑:“你很聪明,刚刚的话里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既然你不愿意开口,我们就算送你去警局也没有意义。”
老张上下打量了一番乔若溪,他竟从眼前这个女孩儿身上,看到了曾经裴老太太的影子。
眼前的女孩儿,甚至比当年的裴老太太更加沉着冷静。
“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对于林静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能让你除了周南,便会找人如法炮制除了你,你确定这会儿还要去找她吗?”
老张一口咬定:“不可能的,我能跟周南那小白脸比吗,我的作用可比周南大多了。”
乔若溪挑眉:“作用越大,死得越快。”
这四个字,像是诅咒一般萦绕在老张的耳边,竟叫他生出了一丝疑虑,不过最终还是打消了。
就像他说的,他对裴家忠心耿耿,对林静亦是如此,她没有理由害他。
出租车在地址附近的路口停了下来。
老张看了乔若溪一眼,推门下了车,来接他的正是林静身边的保镖许亮。
“等了你一个小时了,怎么才来?”许亮显然有些不耐烦。
老张拄着拐杖笑眯眯:“人老了,贪睡,这不睡过头了嘛。”
许亮嗤笑一声:“是老了,该退休了,走吧,带你去见大太太。”
面包车在大马路上行驶着。
老张开着玩笑:“没想到做了半辈子的司机,有朝一日也能坐到大太太给我派的车。”
许亮点了支烟,烟雾背后的脸神色不明:“好好感受,这可是最后一回了。”
老张一愣,挠了挠头:“是啊,大太太同意我提前退休,可不就是最后一次坐大太太派来的车了。”
许亮没说什么,只是笑着吞云吐雾。
车又行驶了半小时,老张倏然意识到不太对劲:“许亮,这不是往大太太家的方向啊,这再往下走,就要出城了。”
许亮提唇,语气漫不经心:“是啊,城里在修路,可不得走国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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