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风赶赴平崖。虽然不需要从京城带兵前去,但是毕竟他是代太子亲征,所以还是有一支千人的精兵随行。冷千山等都来相送,心里当然是巴不得他阵亡——最好途中就摔死。不过程亦风却无暇和他们口角,即便对自己破罐子破摔,对朝廷和后方的百姓,他却不能有丝毫的敷衍。因此昼夜兼程,且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平崖的局势。居然只用了半个月的功夫就来到了目的地。
经过如此的颠簸,他出现在司马非面前的时候何止“风尘仆仆”,简直可以说是“蓬头垢面”。平崖的将士大多没有见过这位新任尚书大人,唯对他的各种掌故听说了不少,这时看到的,有的以为逸闻里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有的则认为传奇中英雄形象完全被毁灭——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都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程亦风坐马车坐得双脚都麻木了,一瘸一拐地到了司马非面前,胡乱见了礼,就道:“怎样?司马将军,河对岸的情形……”
司马非看他那狼狈相,哈哈大笑:“程大人你可真是文武百官的表率——你赶路赶得这么急,莫非是想大家看看什么叫鞠躬尽瘁么?对岸嘛……自然是老样子。”
老样子,那就是说还没打起来了,程亦风松了一口气。司马非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他和自己去查看敌情。程亦风便顾不得腰酸腿疼,和他一起登上临着大青河的城楼。
与天江四季奔腾怒吼不同,大青河冬、春为枯水季节,河面变得只有夏季一半宽,水位降低,河底的大礁石都微微露出了水面,小礁石则参差不齐地矗立在河底,一不留神就能戳穿船底,是以大青河行船在此两季为最险。
在这样的季节,大军以兵舰渡河无疑是自寻死路。
程亦风盯着对岸的石坪城,距离水边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从这么远看过去,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城上的旗帜,一面是“樾”字大旗,另一面是守将的旗帜,看来看去不像是“玉”字。他心里嘀咕:虽说石坪城上插着原本守将的旗子并不奇怪,但是玉旒云贵为将军又是皇亲,没道理她人在石坪却不打出旗号来的呀!
才纳闷,司马非已笑道:“程大人,嘿嘿,你这书呆子还有些本事嘛,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招式,从背后打了冷千山那帮混帐一人一棍。实在是高明啊,我也不得不佩服!”说时,拱了拱手。
“将军不要误会。”程亦风正色道,“程某其实……”其实不是想来和你拉帮结派,不是想帮你铲除异己,不是想帮你在朝廷中争名夺利……好多话几乎冲口而出,但又忍住:司马非是前线唯一个将领,如果和他闹翻,不知怎么抵抗樾寇。
司马非哈哈笑道:“年轻人,你们书呆子的那些脾气我清楚得很!你们不就是喜欢扮清高么?你忌讳别人说‘朋党’,那我不说就是。其实大家互利互惠便好——当初我保你,现在你来帮我,但实际也是帮你自己嘛,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不过,你不喜欢,那咱们就不必挂在嘴边。哈哈,好吧,说说正事——这份大功劳你打算如何争来?”
什么大功劳?程亦风莫名其妙。
司马非还以为他要卖关子,有点不快,道:“年轻人还是不要三分颜色开染坊。两军对阵关系国家存亡,还是大家事先参详参详的好。”
“程大人!”这是公孙天成忽然也出现在了城楼上,对司马飞也一礼,“崔抱月崔女侠率领民兵乡勇,已经等着程大人。”
“崔抱月?”程亦风和司马非都是一愣。后者瞪着前者道:“前线重地,你把一个女人和一群乌合之众找来做什么?”
“司马将军此言差矣!”公孙天成道,“崔女侠是太后金口称赞的巾帼英雄。她的民兵也已经训练了数月——据老朽所知,朝廷有时征了兵,都是来不及训练就派上战场去的。那朝廷的兵队莫非也是乌合之众?”
司马非人在边关,但京城里的事他也一清二楚。早听说程亦风鹿鸣山归来就收了这样一个门客。原以为是个和程亦风臭味相投的书生,如今看来,嘴巴倒也厉害。不过司马非一向看不起读书人,所以想,公孙天成恐怕除了夸夸其谈也没有什么别的本事,因此丝毫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程亦风则赶紧将老先生拉到了一边,轻声道:“崔女侠来干什么?”
公孙天成笑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当然是来帮大人抗击樾寇的。大人来见了她就知。”
程亦风无法,只有随着公孙天成来到城下。只见崔抱月打头,后面一支民兵队伍怕有千把人,虽然高矮胖瘦男女老幼都有,但是挺胸抬头精神抖擞犹胜平崖驻守的军队,他不禁心里一讶:还以为崔抱月只不过是被冷千山等人利用来闹事的无知妇人,没想到还真的练出一支挺像样的队伍来!
“程大人!”崔抱月一改往日对程亦风冷眼鄙视的态度,恭敬地上前一抱拳,接着就递上一件事物来,乃是半只朱漆木老虎——楚国兵部调兵以这种朱漆老虎为兵符信物,每支大部队都有一只对应的木老虎,一半在领军的将领手中,另一半则握在兵部尚书手中,调遣兵队时,要两半兵符合二为一才能算是军令处于中央。崔抱月自己拉起了一队民兵,如今竟然手持兵符,岂不是说朝廷承认他们是兵部所辖的一部分?程亦风接过半边兵符来看,见断面上果然刻着“兵部,凉城民兵”的字样,不禁诧异:是什么时候承认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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