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陡然黑了一下。玉旈云对着次南征抱了多大的希望!十五年的煎熬眼看着就可以结束,如今……他不敢想象玉旈云知道这个消息会怎样的失望。更无法想象如今这样的结局,回到了西京玉旈云会面对怎样指责——能有什么办法挽救么?他强迫自己思考——带着不到一万多的疲惫之师,困在四处是敌人的深山,守着一座已被烧毁了一半的城池……楚军或许已经看到了火光,又或者邱震霆一行已经通知了程亦风,楚人到来应该就在近几天内,到时,楚人从南面攻城必然就像当初他们从那里进攻一样,轻而易举就可取下。甚至,楚人未经长途跋涉,以逸待劳,又熟悉地形,可以出其不意,这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占尽,樾军凭什么自保?无论取胜!
怎么办?
罗满怔怔地看着他。两人共事的时间并不长,而且罗满的年纪稍长,从前总以为石梦泉是玉旒云身边的马屁精,所以才年纪轻轻就做到御前侍卫,又外放出来带兵。真正共事之后,才发现他原来真是个果断又稳重的将才,行军打仗的本事不在玉旒云之下。更难得的是,他脾气随和,平易近人,是以士卒同他比同玉旒云更亲近。在南方七郡收拾了贪官康申亭后,罗满对这位年轻的将军愈加佩服。然而今时今日,见他神色憔悴,满面忧虑,自己也免不了跟着忧虑起来——战士,大不了一死,只不过,死了若不能取得胜利,死得就完全不值,哪怕生命再宝贵。
“卑职以为,必须如实向玉将军禀报。”罗满道,“没有刘将军和吕将军的支援,远平城等于鸡肋。现在应该撤出我军主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行!不能撤军!”岑远道,“现在撤军,岂不是前功尽废?再说,我们就和楚军打一仗,也不见得没有胜算。石将军,我愿意打头阵!”说时,在石梦泉床前单膝跪下,一副要领命出兵的样子。
石梦泉何尝不知道远平是鸡肋,又何尝不清楚和楚人硬拼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然而即使鸡肋也要发挥其最大价值,这样到了西京才好向满朝文武有个交代啊!他沉默地思考,而长久的思考使他觉得头晕眼花。愉郡主穿过人丛望去,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疼不已,使劲挤开众人来到他的床前:“你……你还是休息吧……”
石梦泉摇摇头,抬手让岑远起来,又对那来送信的小校道:“你立刻回锁月,让他们追上玉将军把这封信交给她……另外……”怕玉旈云倔脾气上来会硬拼,他又补充:“我也会写一封信给玉将军……”
“那是真的要撤军么?”岑远急了,“不能撤!”
“喂,你——”愉郡主瞪着他,“死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狐假虎威乱发命令,想害死本郡主,本郡主还没跟你算帐呢!”
岑远不甘示弱:“这里是军营重地,不是王府,郡主怎么能随便插嘴?”
“你——”愉郡主气得跳了起来。
“郡主——”石梦泉低声劝阻——周围的人太多,交谈声嗡嗡,让他头疼欲裂:“娇荇姑娘,麻烦你带郡主去休息,我们议论战事,不便耽搁她在此处……”
“这……”娇荇知道主子的倔脾气上来,可是谁也劝不住,看架势,愉郡主是要好好跟岑远干一架呢,怎肯乖乖离开去“休息”?
没想到,愉郡主只略撇了撇嘴,连一句使性子的话也没讲,就转身出去了。娇荇赶忙小跑着跟上:“主子,哎哟我的好祖宗,别上那边儿去,那边都烧成灰了,说不定还有死人呢呢……主子……”
无论她怎么喊,愉郡主走得飞快,全然不理。娇荇只好加快步子,跑得岔气了,才追上:“主子,我的乖乖好祖宗,你又打什么主意?这次撞土匪还不长教训么?就算是为了石将军,你看他病成那样——你可不能再给他添麻烦啦!”
愉郡主被她拉住了,只好停下来:“谁说我要给他添麻烦呀?我就是看他病成这样,想要帮他。”
那还不是一样!娇荇晓得主子除了闯祸没有别的能耐,但嘴里不能说,只问:“怎么帮?”
愉郡主望着废墟和忙碌的疲惫的士兵。“我要叫玉旒云换个人来这破地方。”她道,“要她把石梦泉调回去休养。”
远平城惊心动魄的一夜自然没有那么快报告到程亦风那里,可是公孙天成老先生仿佛有“掐指一算”的本领,已经拈着胡须道:“我看时机就快成熟了。”
程亦风一愣:“先生说什么?莫非是杀鹿帮的英雄们有了消息?”
“倒还没有。”公孙天成摇头,“我只是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只等着消息来。”
程亦风不解:“先生让杀鹿帮的英雄们去把樾军搅个不的安身,到底要搅成什么样子才算时机成熟?晚生实在担心得紧。”
公孙天成笑了笑:“土匪进了凉城烧杀劫掠,凉城府尹岂有不管的道理?京城的护军又岂是白领军饷的酒囊饭袋?一旦全城搜捕,缉逮下狱,杀头流徙,土匪会如何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