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罗满骂道,“程亦风这小子果然阴险。玉将军,您带石将军先过去,卑职跟程亦风拼了!”
“混帐!”玉旒云骂道,“如今的情形,怎么能跟他拼?只能挡得一时是一时——伤兵继续撤退!”
赵酋看到对岸神弩营的人在河滩上向楚军放箭,可大青河此处河面甚宽,箭矢即便能飞过河去,也都是强弩之末,碰到人身上,比蚊子叮一口还不如。楚军的行进半分也不受影响。
“玉将军,不如叫对岸的人过来支援,也许跟程亦风还有得一拼。”
“愚蠢!”玉旒云厉声道——对岸的人哪有那么快就过来?即使过来了,且不论胜败,将来总要多撤退一批,也就是多一批可能陷在楚国。
这些话,不必解释给他们听。他们是部下,只要服从就行了。想着,玉旒云拔出剑来一指:“还不快集合所有能战斗的士兵,排成楔形阵,跟我去冲散楚军的队伍,务必挡住程亦风的人,坚持到骁骑营来增援为止——其他人继续撤退。”
玉旒云与石梦泉不同,她一入军队就是将校——樾国的皇亲贵胄子弟大多如此,留在京中的,多挂上个“侍卫”“禁军”的闲职,要出来历练的,就封个将军的虚衔,实际,有的人跟着军队只当游山玩水,真正有心的人也都是做幕僚,绝少有亲身指挥的,身先士卒的几乎没有。真正一直跟着玉旈云的士兵,乃是在落雁谷见识到这位贵族将军阵前的勇猛,后来陆续收编的人——以及岑远和部下们,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毫无顾忌地跃马冲向敌人。士兵们有的一愣,但立刻在心中升起了与将军“同深共死”的豪情,凡还有力气战斗的,都嘶叫着跟了上去,在栈桥以西迅速地结成楔形阵列。罗满打头,直朝楚军冲去。
楚军的队伍当然是程亦风的人,不过却是公孙天成派来的。
司马非早有鸽子传信回平崖,说远平已下,樾军溃逃,已安排人中途截击,等等。程亦风看到这信时,只想:那么说,大青河之战终于结束了?仔细瞧了瞧报上来的伤亡,千多人,虽然比过往的战役少许多,但还是不得不为这些丧命的年轻人扼腕叹息。
不过终于可以舒口气:“穷寇莫追,别把人家赶尽杀绝了。”
小莫——带了崔抱月等人平安归来,公孙天成也就不好坚持说他是奸细——从旁附和道:“可不是,都说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要非和樾国的败军打起来,咱们说不准会死伤不少兵士。”
“大人,老朽并不这么认为。”公孙天成沉着脸,“从远平溃逃出来的有玉旒云的心腹石梦泉,假如能将此人除掉,玉旒云就会失去手臂,有很长一段时间要一蹶不振。况且,玉旒云不是打算去接应他么?倘能将玉旒云也一并除掉,则楚国就可安稳不少日子了。”
程亦风皱着眉头,计算代价:玉旒云想从远平打开通往楚国南方的大门,这个如意算盘已经彻底被砸碎了。司马非驻扎远平,她就绝无可能再从北面攻进去。若再向下游,势必将战线拉得过长——玉旒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如果回过来攻打平崖,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此等雄关,除非守将是没脑子的蠢材,否则以十倍的兵力,大概可以一试。其他上游的城关也不可能成为玉旒云的目标。如果玉旒云真是那么了不起的一个少年奇才,此刻应该全力以赴只做一件事——将损失降到最低,把楚国境内的部下和心腹挚友营救出去。
如果是这样……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么玉旒云应该没有带多少人,石梦泉又只剩残兵败将,假如派出大军去袭击他们,应该可以将他们击破……可万一失手呢?不如卖个人情给玉旒云,放她归去,并以此为契机缔结盟约?但玉旒云会不会领这个情呢?
想来想去,没一个结论。
“大人!”公孙天成面色凝肃,“战场上每一刹那生死都会变换好几回,实在不能迟疑!”
程亦风怔怔地看着他。
公孙天成凑近了些,但恭顺地俯身行礼道:“程大人应该还没有忘记当初承诺老朽的事吧?”
这次出兵完全听从他的计划?程亦风没有忘记。
“大此时此刻为止,老朽的计划也还没有令大人失望吧?”公孙天成又道。
不错,虽然是叫人担忧了许久,可远平拿回来了,崔抱月的民兵也安全地撤回来了——还得了“主动撤退”,而非“被樾军击退”的好名声,并且,伤亡一千多,还不到当初公孙天成“军令状”里的两千人。老先生的安排可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只不过,为什么对此人的感觉和在鹿鸣山时完全不同呢?会觉得他有些……阴险?程亦风甩去这个想法:如果公孙天成有一丝为自己争功名的想法,就不会一切都以程亦风的名义来办了。也许当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我程亦风毕竟不是成大事的人哪,否则,俗语为何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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