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临渊城,也不急着去觐见武德帝,先打听了最好的裁缝住在何处,吩咐他和徒弟连夜赶做两套衫袍,然后找了间舒适的客栈投宿休息,到次日,取了新衣服来,梳洗更换,两人都恢复在西京时便装权贵的模样,这才去做正事。
他们先找到了西瑶专门接待各国使节的“五洲馆”。别看西瑶国家小,但是因为商业发达,尤其海上贸易繁荣,和蓬莱国,婆罗门国,以及一些中原人氏听也没听说过的国家都有来往,所以这座五洲馆的规模一点儿也不比樾国的四海阁差,而且门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更比樾、楚两国都热闹。石梦泉看周遭百姓的脸上都带着笑容,暗想:诺大的天下,似乎只有他们还没有卷入战争啊!
玉、石二人到了门前,大大方方递上庆澜帝的国书信物,又出示了两人各自的令牌玺印,卫兵何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一时就有官员迎了出来。二人一看,正是那个蓝沧。
“玉大人,石将军,”蓝沧道,“恭候多时了。”
玉、石二人都拱拱手,算是回礼。
蓝沧道:“本来应该立刻请二位去见皇上,不过,敝国上下都笃信佛理,每年这时候皇上他老人家都在枯云寺礼佛,现在朝中是太子理政。我可以带二位去太子府——还是二位风尘仆仆,需要先休息休息?”
“去太子府吧。”玉旒云道,“有劳蓝大人。”
蓝沧笑笑:“哪里,二位都是贵客啊。”当下吩咐人备了马车,上太子府。
西瑶国家小,京城自然也不大,不多时就到了。玉、石二人看这府邸,和樾国西京的赵王府规模差不多,而且稍陈旧,不过气派却是非凡,古朴的装饰中处处透着帝王之气。蓝沧就解释道:“这里原先是西瑶王府,后来重新营建了皇宫,此处就改为太子的府邸了。”
哦,那么难怪了,石梦泉想,西瑶营建皇宫应该是在宣布脱离楚国独立之后,那也没有多少年吧?似乎皇帝走了,王气还在这里啊!
门前的士兵已经迎了上来,蓝沧和他低低说了几句,那士兵就露出了恭顺的神态,飞跑进去通传。未己,便领了个太监匆匆而来,道:“贵客来了,奴才有失远迎。不过太子方才出门办事去了,一会儿才能回来。奴才做个主,请玉大人和石将军稍待片刻,如何?”
偏偏太子段青锋也不在?玉旒云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早也料到西瑶人要玩些玄虚,暗想:我就陪你们玩,谅你们也不能把我如何!当下笑道:“我们等着殿下。”便和太监一起走进了府去。而蓝沧就说自己还要回五洲馆办事,不得不失陪。“无妨,无妨!”玉旒云笑道:看来果然是有些花样了!
太监把玉、石二人带到引玉斋奉茶。那里似乎是皇家画室,里面都是些历代西瑶王的墨宝,连这个书斋的名字也取了“抛砖引玉”的意思,以示自谦。但玉旒云却悄悄对石梦泉笑道:“这名字取得好,是专程要引我来呢!”
自有宫女太监摆上茶果点心,样样与中原不同,十分有趣。玉、石二人十分谨慎,不敢随意吃喝,只打量着四周。人说临渊城四季如春,四季有花,这时窗外的花园里正盛开着一种奇特的花朵,挺直的一根茎上挑着一朵硕大而鲜红的花,像是菊花,但是更加鲜艳,形态也更张狂,然而不见叶,放眼望去,只有红红的一片。
“好奇怪啊!”玉旒云漫不经心地叹了一声,又回头来看室内挂的书画——看来西瑶历代皇室之人都是酷爱佛法的,写的诗是叫人难以理解的暗语,画的画又是禅意深远看不出所以然的景象。玉旒云自己对佛、道等各教一律不信,所以对于这些字画也全无兴趣。一幅幅走马观花地看过去,直到最后一幅才停住。那是一幅仕女图,前景是一片红花茫茫如海,花海那边一个女子,容貌秀丽,神情却哀愁,旁边题字云:“花莫见,叶莫见,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这句话——”玉旒云指着道,“怎么有点鬼气森森的感觉?”
石梦泉默读了一回,也有同感,但是说不清哪里不舒服。两人看具名,乃是“段青铮”,西瑶已故太子,也即段青锋的亡兄。原来是死人的作品,又是个英年早逝的,大概就是这幅画带着阴气的原因吧?
案上还有不少没装裱的,或者装裱好了却未及挂起的。玉旒云随手拿来看,见第一幅画的是几条鱼,个个形态古怪,尤其那眼睛画得极大,眼白多瞳仁少,活像是在翻白眼;第二幅画有一对鸟,和一块巨石,一只鸟在石上,一只鸟在石下,那石头上大下小,眼看就要倾覆,但两只鸟都只是翻白眼,浑不知末日将至;第三张画了四只猿猴,有的抓耳,有的挠腮,但都是半张脸哭半张脸笑,并且翻着大大的白眼……再一一翻下去,没有一幅和墙上所挂风格相似,也不见题字,落款倒有,正是“段青锋”,三个字故意写得歪七扭八,仿佛出自孩童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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