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小姐已经没花很多心思了。”小丫鬟唯恐惹上麻烦,连忙解释,“之前因为答应那个白神父要翻译,所以就做了。这些是今天白神父看过了送来的,说是有问题还要请小姐修正。小姐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我又没说这藩邦菩萨不好。”皇后道,“凡菩萨都劝人向善,虔心敬拜,总比那假仁假义的好。你也不必一直杵在这里——”她吩咐那小丫鬟:“我口渴了,你去给本宫和你家小姐上茶来。我还有些话要吩咐你家小姐,你上了茶就退下吧。”
“是。”小丫鬟依言而行,不时就沏了一壶好茶来,给皇后和符雅一人一碗斟上,自乖乖退了出去。
书房里就剩下一老一少两个各怀心思的女人,霎时间,静得连外头夜风吹落屋顶上的雪都能听见。
不过符雅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急。她在担心,担心皇后支开了闲人要询问慈航庵的事,要和她相认,那该如何是好?她本打定了主意,无论怎样,她都是符家的人,觉不认这个抛弃亲子的母亲。她决定要冷淡,要像石头一样。可是偏偏她的心里就像是开了的油锅,片刻也不得安宁。
“原来你也会有失态的时候。”皇后淡淡地开口,“我见你这样不顾后果的跑出去,所以派戴喜去找你。但我想,你一时半会儿总缓不过来,断不肯跟戴喜回宫,所以特地来你家里,看看你究竟几时才能恢复过来。如今见看你如此举止得体,也放心了。我出宫不易,倒也不枉此行。”
原来不是找她骨肉相认来的,而是为了确信她不会一时冲动把这事张扬出去。符雅不知是悲是喜,不由自主地冷笑了一声,道:“娘娘放心,符雅自小就进宫伺候,后来又跟着先父出使各国,可以说各个国家的宫廷我都出入过,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还有数得很——其实中原外国也没什么不同。”
“哦?果真如此么?”皇后喃喃道,“其实本宫想,世界上还有许多事情,中原和外国也都是一样的。比如,‘谣言止于智者’这个道理,我想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倘若我们不去理会,那么传谣言的人也就不能怎样了,你说是不是?”
忍住内心的冷笑,符雅道:“是。”
“很好。”皇后点头,又打量着符雅,“看你一身湿淋淋的,恐怕明天这风寒就要发出来。应该叫下人赶紧熬姜汤来——”说着,忽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差点儿忘了,本宫有更好的药,常常带在身边,你先服一粒这个吧。”便将瓶子递了过去。
符雅不能不接。不过只是拿在手上,并不打开。
“怎么?”皇后道,“你还怕我会害你?这瓶子你总认得,是装八珍益气丸的。固本培元,再好不过了。快吃一粒。”
只想赶快把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赶出门去,符雅烦躁地拔开瓶塞,倒了一粒药丸在掌心。不过,才要往嘴边送的时候,却发现这药丸是青绿色的,还带着腥味,并不是八珍益气丸。她不由一愣,看向皇后。
皇后的面色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前那种淡然和雍容被冷硬所取代。她直勾勾地看着符雅,面上的肌肉如同铁铸:“怎么?你怎么不吃?这药对你大有好处。我专门从宫里拿来给你的。”
符雅感觉一阵寒意从皇后的目光中袭来,扩散到自己的全身,动弹不得:“可是这……这不是……”
“不是什么?”皇后道,“我放进瓶子里的就是八珍益气丸。如果你说不是,那就是被人换了。宫里也不是没人想加害你,那天菱花胡同不就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么?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呢!不过究竟这是不是八珍益气丸,光凭看怎么看得出?总要吃了才晓得。俗话说,捉贼要拿赃,如果真的不是八珍益气丸,我就去把那偷换药丸的人办了。”
符雅只觉寒冷透骨,有好像有人用一把大刀当头斩来,她看得分明,想要闪避,可四周却伸出许多无形的手,将她牢牢抓住。她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那致命的一击劈向自己。好!好个一箭双雕的妙计,好个狠毒的女人。心里忽有一种残酷的快感:幸亏她不是要和自己骨肉相认,否则认了这样的母亲,她会羞愧难当!
“这么大人了,难道还怕吃药的?”皇后又向她逼近了一步,“良药苦口,吃了才能好的。你放心,你吃过了,我就回宫了。到底是不是八珍益气丸,总要等两三时辰才能分辨出来呢。你好好换身衣服,睡一觉,睡醒就知道了。”
睡醒?符雅禁不住冷笑:还会醒么?这是叫她换身衣服准备进棺材了。也好!她想,就这样死了干净,总比嫁给程亦风,多拖累一个人来得好。
“睡醒了就进宫来,我等你。”皇后道,“算起来,本宫也有很久没听你说过外洋的见闻了。明天你进宫来的时候就给本宫说说。”
符雅冷眼看着,估计皇后明天就是要在宫里等,等不到,便派人来符家问,下人们就会说出符雅的死讯,皇后便可以立刻回头将白羽音给办了。康王府把柄既失,也保不了外孙女,这不算,只怕还要受牵连……这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斗,皇后将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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