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风听她说了半天,全都是似是而非的猜测,不禁皱眉道:“除此之外,郡主还探听到什么了?”
“我还潜入楚秀轩查探了一番。”白羽音道,“等那些抢货的人都散了,我就翻到楚秀轩里去。不过,里面除了满腾腾的木雕,什么都没有。本来嘛,如果樾寇曾经潜伏在那里,既然溜走了,总不会留下一面樾国的军旗给我们当线索。若是楚秀轩的掌柜被他们灭口了,也不会把尸首藏在铺子里。除了……”
“除了什么?”程亦风实在不想听她继续卖关子。
“我这不正要说吗?”白羽音道,“你就没一点儿耐心——”当下才切入正题,讲起自己潜入楚秀轩之后的经历。
她因为不敢点灯,在昏暗的铺子里摸索,好容易摸到天井里,才亮堂起来。对面看来是楚秀轩的木雕作坊,到处堆放着木料和工具,木屑和刨花也散落得遍地都是,好像方才还有人在这里做木工一般。白羽音不由心下奇怪:若她探听的消息不假——楚秀轩的掌柜已经离开一个月的光景,而他的学徒又不会做木雕——如此说来,这作坊岂不是保持着掌柜离开时的样子?
没来由的,她打了个冷战,真怕走进去看到一副白骨。但旋即又暗骂自己太傻:楚秀轩有古怪,全凭公孙天成一面之词,自己先入为主,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以为可疑,也许这里和樾国奸细毫无关系,和万山行的案子更无甚关联。自己一心想要为程亦风分忧,结果只是白白浪费了时间而已。
然而,既已来到了这里,没道理不进去查个清楚再退出去的。她因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木雕作坊里。
这个作坊左右不过半丈宽,但纵深有两丈多,好像一条狭长的走廊。白羽音一直走到了尽头处,见有一扇窗户,外面就是隔壁的巷子了。她看窗下有一张木桌,上面放着许多磁缸子。打开瞧瞧,只见里面都是颜料。粗略点算,约有四五十种——光是红色就有绯红、朱红、一品红、石榴红等十余种。白羽音先前曾经帮康王妃绣一幅《百鸟朝凤》,共用了二十九种不同颜色的丝线,已经叫人眼花缭乱。但和楚秀轩的这些颜料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白羽音心中犯了嘀咕:楚秀轩的木雕只有红檀色和紫檀色两种,要不就是清水漆。并没有哪一件木雕上用到了绘画。为何需要这么多颜料?倒好像他们不是开木雕铺,而是开画铺的一般。
这算得一件可疑之事吗?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人家掌柜的酷爱丹青,以画画为乐呢!反正楚国律例也没有规定做木雕的铺子不能在作坊里放些颜料。
那今天可真是一无所获了!她失望地退了出来。而就在此时,忽然见到两条人影跳入天井。她一惊,立刻去摸藏在袖中的匕首。不过来人却“咦”了一声,道:“小郡主,怎么是你?”她才看清原来是严八姐携着公孙天成来到了楚秀轩。
“吓得我——”她抚了抚了胸口,“那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老先生,你一把年纪了,也不怕摔断腿!”
公孙天成呵呵笑了笑:“我们的来意只怕和郡主一样——我去凉城府探过张至美,听说他涉嫌协助万山行伪造户部官票——唉,我原以为,万山行使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凉城制造混乱,却悄悄到天冶城去偷窃重石。但今天听说出了假官票,方知先前的推测有误。只怕樾寇是专程到楚国来偷银子的——贼人不可能潜入户部银库用真的官票印版大量伪造官票,必然要将官票印版复制了,再行印刷。所以伪造官票首先需要雕刻假印版。楚秀轩是凉城著名的木雕老字号,而之前又雕刻了一面屏风秘密送给玉旈云。这里岂不大有可疑吗?”
白羽音哪儿想到这么多?她会来到此处,完全是因为无法留在户部缠着程亦风,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此处到底和樾国奸细有否关联。听公孙天成这么说,果然是十分有道理。当下道:“不错,本郡主也怀疑此处就是印制假官票的作坊。只不过,里里外外都搜过了,既没见到假印版,也没有见到假官票。樾国细作诡计多端,既然费尽心机复制了印版,怎么可能留在这里让我们搜到?只怕早就逃到隐蔽的地方继续大印特印,发横财去了!”
公孙天成道:“的确大有可能。不过,有时最危险之处又恰恰是最安全之处,或者贼人正是如此想的呢?我们不查一查,怎么知道。”当下和严八姐走进作坊里。
“除非他们在这里建造了什么密室——”白羽音跟进去,“否则决不可能继续藏在此处啦。你们看,什么也没有嘛!”
公孙天成和严八姐环视四周,果然除了木料、刨花、大小刻刀等工具以及那一桌颜料之外,房内再无他物。而且四周的墙壁空空如也,也不像是能藏着什么暗门秘道之类。严八姐皱着眉头:“先生,果然都跑光了。”
公孙天成点点头:“跑光了,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说着,注意到了桌上的颜料,走上前去,一缸缸打开来检视。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官票来,端详着,叹道:“果然就是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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