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了郢城府衙,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官兵们吆喝着,给议政王让路,他们才纷纷闪向道路两旁跪下行礼。这时,便可看到场子当中,一名老妇人正跪在当日将刺客吊起示众的旗杆下,一动不动,令人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冻僵了。不过,当玉旈云一行的队伍到得近前,这老妇就如同发动了机关的木偶一般,弹起身,连滚带爬地跪行过来,对着张材毅和岑远磕头不止,且嘶声哀号道:“大老爷要给小妇人做主!要给小妇人做主。”反而玉旈云虽然有众多护卫簇拥,但因为穿着寻常兵士的衣服,并没有成为她哀求的对象。直到岑远指着旁边说:“老人家,当朝议政内亲王现在郢城巡视,你可求她替你申冤!”那老妇人才扑到玉旈云的脚边。
玉旈云见她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双眼浑浊,面上的皱纹好像冻裂的土墙,仿佛稍微不慎,墙皮就会噼里啪啦地剥落下来。“老人家,你只管将冤情说出来。”岑远道,“内亲王在当今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必然替你做主。”
“进去说吧。”玉旈云拢着手。一行人便随她来到府衙内。
仍旧由张材毅升堂。不过玉旈云让端了张凳子给赵老太坐。赵老太就声泪俱下的说了她的经历——大抵和张氏说的相同:赵胜泰从甘州追随曹非攻,企图戴罪立功,但究竟办的什么差事,并未说予母亲知晓。赵老太只知儿子来到郢城之后时时早出晚归,到最近,有时整夜都不回家,白天偶然露面,也是匆匆又出门去。那天,她正担惊受怕,忽然邻居跑来告诉她说赵胜泰正被吊在衙门口。赵老太大骇,以为儿子又重操旧业,辜负曹非攻的苦心,就亲自赶来一看究竟。谁知,她来到的时候赵胜泰已经被还押牢房了,而且听说赵胜泰的罪名是刺杀内亲王。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但又无法进入衙门打听,唯有壮着胆子来求张氏。当时张氏答应了下来,让赵老太回家等候。赵老太左等右等,都没有回音,便又出门打听,这便听说了曹非攻横死的消息。又询问赵胜泰的生死,才得知儿子也已经死在大牢里。
“小妇人的儿子虽然不争气,但最多也只是小偷小摸。”赵老太哭道,“而且,自从曹大人提拔他,他已经悔过自新,绝不可能刺杀王爷。他一定是被人冤枉的!我……我听说他被吊在衙门口,还一直喊冤。难道是官府抓不到刺客,就随便找人来顶罪,屈打成招吗?”
“呔!你这毒妇不要含血喷人诬蔑朝廷命官!”张材毅道,“那刺客乃是王爷亲手抓获。当时凶徒有三人,一人侥幸逃脱,一人当场毙命,还有一人被王爷制服,押送来官府。本官好言好语审问了他一晚上,却连他的名字也未问出来,亦不曾听他否认行刺之罪。后来遵从王爷的吩咐将他大刑伺候又吊坠旗杆上,他才开口喊冤,但从来未曾说自己替曹大人办差——若真有这回事,他为何不说?而且,当日他被吊在旗杆上时,曹大人正巧来到衙门向内亲王禀报有关乱党之事——曹大人若见到自己的手下被吊起示众,如何不向本官询问?现在倒好,刺客死了,曹大人也不幸离世,你这刁妇就跑来喊冤。你到底有何证据说刺客名叫赵胜泰是你儿子,而且还是替曹大人办事的?”
赵老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呆呆的,望望岑远,又望望玉旈云。玉旈云不想掺和,就冷着脸不说话。岑远摸着下巴道:“张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哪儿有乱认死人做儿子的?又不是有金山银山可以贪图。赵胜泰现在还背着逆党的罪名。这位老人家却在冰天雪地里为他跪了几个时辰。若不是亲生母亲,怎会做得出?”
“就算此人真的是叫做赵胜泰,怎见得他是给曹大人办事的?”张材毅道,“曹大人为何不认他?不替他求情?他自己又为何不说?”
岑远一摊手:“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或者非攻表弟拜托他办的是秘密差事?也可能他本来就是逆党,蒙骗非攻表弟才成为其手下……可这都说不通。若是前者,他不该行刺。若是后者,非攻表弟在衙门口应该和他相认……奇哉怪哉!”
哼!玉旈云心中冷笑,这不就是在暗示曹非攻是幕后主使吗?
张材毅身为曹非攻一党的成员又怎会听不出话中的暗示?立刻冷冷道:“岑大人别说奇哉怪哉。最奇哉怪哉的只怕是赵胜泰生前唯一交代的话。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只因太过匪夷所思,才未追查下去。”
“是什么话?”岑远明知他会说出对自己不利之言,却显得毫不在意,似乎这句追问纯粹出于好奇——这情形,若是不追问,反倒令人生疑了。
“他说,复兴会的领头人就是镇守使您。”张材毅一字一字道。
“哈哈哈哈,果然是匪夷所思了!”岑远大笑,又转向玉旈云,“王爷,您听到了么?这个赵胜泰真真离奇——他是王爷亲手抓获的刺客,他母亲却说他是曹非攻的手下,而他自己却不仅承认是复兴会乱党,还说下官乃乱党之首。那到底他是非攻表弟的手下,还是下官的奴才?到底下官和非攻表弟哪个指使他来刺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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