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区到老区开的快的话,大约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霍达看着两边的行道树,树上的叶子不断飘落,这深秋的初冬的季节,天马上就要变冷了,一夜北风紧,第二天转入零度以下,也是转眼间的事。
外面的天气冷,他心里也很冷。
那个杳无音讯的小郭,和突如其来的儿子,让他猝不及防,特别是在年底动干部这个关键时刻。
手机突然“嗡嗡”振动起来,吓了他一跳,最近一听到手机的震动声,他几乎心里都要一颤,颤得他直接让何厚华把手机调到音量上。
“怎么又改振动了?”霍达不满地看看何厚华,坐在旁边的刘卫东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蒲厅长电话。”何厚华脸有些红,递过手机。
陈江平习惯性的往后抹抹头发,抚抚前额,这是他遇到难题时的标志性动作。这不,抹来抚去,发际线越来越靠后,光亮的脑袋更加突出了。
这几天陆陆续续报上来的材料他都看了,四个字,乏善可陈。
有的机关干部提议解散班子重新选举,这人肯定是个法盲;有的机关干部提议实行抓捕,人家依法经营你凭什么去抓人家?还有的机关干部提出停电停水,那是嫌事闹得还不够大?
他又谈了几个人,一个上午下来,不满之心越来越重,心里也越加烦燥。
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横幅,“知止”,这是老领导送给自己的手书,他马上又强迫自己浮燥的心平静下来,浮躁面前也当知道停止啊!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你上来趟。”
没过两分钟,党政办主任祝明星就敲响了陈江平办公室的门,接着笑容可掬地走了进来。他见陈江平的水杯里空无点滴,顺手拿起杯子倒起水来。
他是蒋胜一手提拔,最近街道却疯传蒋胜将要调任区管委副主任,而陈江平却出身组织部,又从区工委办公室副主任下放,接任街道党工高官自然毫无异议,他也往陈江平这里跑得更勤了。
“就报了这些?”陈江平的脸上已是恢复了平静,有如古潭。
祝明星揣摩着领导的心思,“是报得不多。”他见陈江平不言语,接着说道,“金鸡岭这个村确实让人头疼,也确实很难处理,要不我们再发动一下?”
“还有没有……没有报名的?”陈江平突然问道。
祝明星想了想,“基本上能报名的都报了,有能力的不想去,没有能力的去不了……”
“把没报名的名单给我。”陈江平打断他。
祝明星倒也称职,马上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陈江平注视着名单上的最后一行,眼皮一跳,“这是新来的?”
祝明星马上陪笑道,“来了一个周吧,叫岳文。”他见陈江平没有说话,接着说道,“小伙子大学毕业,当过班长,过来后,人很勤快,也有眼色,能铺下身子干活,情况熟悉得也不错。”表扬自己的人,意味着自己领导的好,他向来不惜言辞。
陈江平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脸来,线条很硬的脸,笑眯眯的双眼,但眼光很亮。
“你觉着不错?”他抬头看看祝明星。
祝明星注视着陈江平的神态,马上接口道,“前几天街道几个小伙子打过架,不过也事出有因。”他知道,不用自己这个党政办主任汇报,街道上的任何风吹草动也会有人吹到两位主要领导耳朵里。
“小时候不调皮,长大没出息,”陈江平不以为意,“呵呵,能把大灰狼一帮人打趴下,也是个人才。”他笑着看看祝明星,“办公室干得不错,晚上没有事,你得叫着你手下的兄弟们出去坐坐,也给新来的小伙子接接风,”他换了一幅推心置腹的口气,“要想弟兄们给你出力,只公对公不行,还得私对私。”
祝明星感激地笑道,“都是领导支持的好,这样,我晚上就办,您有没有时间?”
“我如果没事就过去敬杯酒。”陈江平也不客气。
祝明星有些愕然,他只是礼貌地邀请,毕竟刘志广分管办公室,却没想到陈江平一口答应下来。
送走祝明星,陈江平又拿起桌上的名单,黑八的名字也赫然在列,他笑了笑,这个黑小子前天还找过他,想报名去金鸡岭,却让他给轰了出去。
他又看看岳文的名字,有许多事情这些天都断断续续传进了他的耳朵:刚来第一天,就处理掉金鸡岭的上访,中午吃饭就断定开会解决不了问题,一个人与六个痞子单打独斗,还不落下风,嗯,有情商,有智商,有胆商,最关键的,是个新人,还不是本地人。陈江平往后舒服地一躺,不由地笑了,嗯,这是怎么一个人呢?
他拿起笔,翻开笔记本,写下了“岳文”二字,龙飞凤舞,字体遒劲。
嗯,处理金鸡岭村的纠纷固然很难,也很重要,但藏在心里的另一件大事却一直让他食不甘味,睡不安眠,这事当然不能对祝明星讲,也不能对蒋胜和盘托出,现在到了最终解套的时刻了吗?他暗暗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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