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蕙心有那么一瞬间呼吸都要停止,她不知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跳起来,尖叫着质问季玉泽怎么会知道她知道他不是氐国人的事。
她的眼神简直是在看怪物。
这人太可怕了。
季玉泽态度淡然,拿外头一圈站着的丫鬟、下人不当人,轻飘飘的就把这个足以让他当场死亡的秘密说出口。
简直让人觉得他根本就不在意有没有人知道,有没有人会对他做什么。
“你说什么胡话!”
程蕙心竭力稳住发颤的气音,“喝醉了就赶紧给我回去!”
“第一次我就发现了,”季玉泽的眼神像是在怀念什么,语气轻轻的,“你很怕我。”
“不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害怕,而是防备警惕的,简直就是在把我当做一个敌人来看待。”
“那夜你其实都听到了,你早就知道我是氐国人却因为过于骇人,心里害怕的不敢对任何人说,一直躲着我,背离我,撇清我们之间的关系......”
季玉泽撕心裂肺的笑起来,“也是,谁会喜欢一个奸细呢!”
那语气自嘲又讥讽,简直就不像是在说自己。
八岁被送过来顶替成为武王世子的时,他的亲生父亲严厉、不厌其烦的重复着,“你是氐国人、你注定要为氐国的未来霸业成为最关键的棋子......”
父亲要他时刻不能忘记,一遍遍的将这些话刻在他的灵魂里。
武王对他很好,非常的好,那种好不足以让他用语言来形容。
偏爱、毫无理由的支持、全身心的陪伴,武王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得到了很多不属于他的东西。
有时候季玉泽觉得他像是被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时刻记着要为氐国创造价值,一个却只想守护眼下的家。
他自以为偷偷摸摸的敷衍行为都在武王被俘的那一刻被打碎了。
那小山村是他根据氐国传来的情报布置的,指引武王前去。
武王身边的亲卫也早就被他换成了自己人,一切都悄无声息。
造成了武王轻而易举的被人伏击,成了人质,威胁着他守护了一辈子的大昭国。
这样的奸细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喜爱,凭什么要求旁人要对自己好?
季玉泽的样子很奇怪,笑声听得程蕙心毛骨悚然,说不出的害怕。
比起喝醉,他更像是有些疯了。
联想到武王现下还处于俘虏的状态,性命无忧,可谁能保证仇恨程国公的氐国人难道不会对程国公用刑。
甚至就算后面真的放弃城池换来的程国公,也不会是当初意气风发的程国公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不走我就喊人来了?”
程蕙心一味的装傻,季玉泽不让,他猛地起身,有力的大手像钳子锁住轻盈可握的皓腕,逼迫抗拒的小娘子一点点的与自己四目相对,“喊人来?”
“你与我是过了庚帖,只要八字一合,一下定你就是我的人,你就是属于我的娘子,”季玉泽笑得恶意。
武王被抓,让他彻底明白以他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他的亲生父亲,甚至他不过就是个提线木偶,连自足控制的权利都没有。
既然如此,那他又何必再抱着守护的想法,与其被旁人先破坏掉,不如他亲自动手。
想娶程蕙心的心是真的,可其中到底掺杂了多少喜欢,季玉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只要得到就好了,就算变成破布娃娃。
“我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质子,”季玉泽缓缓卷起她的发梢,深邃的眉眼微弯,在旁人看起来仿佛他在轻笑着与小娘子私语密话,却无人发觉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
“放心,他很快就不在了。”
一股战栗的冷意爬上后背,程蕙心打了个激灵,不可置信道:“你做了什么?”
想到那也分明极为私密的行动却被刺客发现,一路追杀的场景,程蕙心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反手拽住季玉泽的衣襟,“那些人是你派来的?”
季玉泽轻笑,“想要他死的人多的是,不用做什么,只要开个缝隙,自然有虫子会铺天盖地的追着他,想要他——死。”
最后的字他说无声无息,程蕙心看懂了他笑容里的杀意,此刻竟是恨急了眼前一直在笑的郎君。
脖子处的手在收紧,空气一点点被挤压出去,季玉泽没有扯开她的手,甚至想着要是就这么和程蕙心一起死去了,或许更好。
这样他就不用面对父王失望的目光。
就在两人对峙时,翠竹居的大门被敲得正响。
是武王派来的人,说是军营之内出了大事让季玉泽务必过去一趟。
和军营搭钩的不是和武王有关就是和氐国的奸细有关,现实清楚的把季玉泽想逃避的想法打碎,他终究推开程蕙心。
除了空气里淡淡的酒香之外,收拾好衣衫披上大氅的季玉泽仿佛又披上了那层假皮,变成了端正的武王世子。
方才倾泻而出的坏情绪被他压在面具之下,假笑着和失魂落魄的程蕙心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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