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沉默,黯淡的光线在黑发巫师的脸上留下了一片阴影。
“我其实是知道一些的,关于圆桌议会和…夏洛特的事情。”小个子巫师吞吞吐吐着,想是想说却又不敢说似的:
“你最近一直在为这些事情苦恼是吧,洛伦?”
黑发巫师没有抬头,但他的确能感觉到艾茵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真的发自内心不想让小个子巫师去接触这些,但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单纯,天真,但艾茵不是傻瓜,更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书呆子或者艾萨克·格兰瑟姆。
即便是艾萨克他也并非不懂,只是懒得理会而已…没有他“说服”了莉娜·德萨利昂,御前审判一战自己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哪怕她真的希望自己对这些一无所知,自己又尽可能对她隐瞒这一切,待在巫师协会的实验室里,艾茵早晚还是会知道这些事情,这是不可能阻止的。
但是…真的要和她谈论这些吗,真的要让她因为这些“事情”,就先放下自己的梦想和自己一起苦恼吗?
利益、纷争、政治、矛盾…钱和血,当初的艾茵·兰德就是为了摆脱这一切,才从深林堡逃到了维姆帕尔学院,而自己真的要再将她拽进这个圈子里去?
但话又说回来,一直对她隐瞒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在逃避这些问题。
漫长的沉默像是绵延了一个世纪,小个子巫师依旧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黑发巫师的脸。
洛伦最终还是抬起头,平静的与艾茵对视着。
“没错,是有这么回事。”洛伦轻声开口:“而我到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或者说…做出最后的决定。”
小个子巫师微微一惊,似乎没有料到这个大坏蛋会说实话;但也只是淡淡的问道:“是因为夏洛特吗?”
黑发巫师微微颔首。
“原本这件事情很简单,甚至我都给了她一个比较完整的计划,达成了较为合适的协议来对付拜恩的伯爵和天穹宫的使者,我们的伯爵大人也已经同意了。”
“但是…有个人提出了一个观点,让我犹豫了。”洛伦叹了口气:“而这个问题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这个人告诉我说他曾经出席尤利·维尔茨的公爵加冕仪式——就是路斯恩的哥哥——亲眼看到一个才刚刚十岁的孩子,被戴上了公爵的冠冕,披上了将他紧紧包裹的斗篷。”
“这个人告诉我,那一刻神情冷漠,双眼无神的尤利·维尔茨不是什么十岁的少年,而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爵。”
“那份重担,责任和要背负的一切,绝对不应该属于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小个子巫师托着腮帮,静静倾听着。
“如果一切如计划进行,夏洛特…她要背负的重担和压力甚至超过了当年的尤利·维尔茨,天穹宫的问责和拜恩贵族的怨言,会让她每一个夜晚都不堪重负,落枕难眠。”
洛伦淡淡说着,目光默默的转向面前的艾茵:“所以我就在想,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究竟是在帮助我自己的同时也帮了她一把,还是……”
“……因为自私而将她推进了地狱?”
嘴角勾起的小个子巫师一声不吭,湛蓝的眼睛却一刻未曾从他的身上离开。
“你说的‘这个人’…应该是某个男人,说不定还是某个拜恩的伯爵对吧?”
“你怎么知道?”洛伦愕然:
“我好像没有说是谁吧?!”
“否则呢,能让我们了不起的洛伦·都灵大坏蛋苦恼成这样的家伙还能是谁?”艾茵先是忍不住笑出声,随即又叹了口气:
“这种古怪到极点的想法,也只有你们这种人才能想得出来。”
“我们…这种人?”
黑发巫师死死皱着眉头,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和艾顿·格伦威尔是一类人啊。
“没错,你们这种人啊……”英姿飒爽的插着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艾茵俯视着一脸茫然的洛伦,一通数落:
“总是替别人着想,却又从来没有考虑过对方感受的家伙——难道在你们的眼里其他人都像宠物一样,是一群只能等你们去拯救的对象?!”
洛伦本能的向后躲了躲,仰视着面前突然高大起来的小个子巫师,已经惊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会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自责,但你真的知道那些被你帮助过的人,他们是什么感受吗?或者说…你真的将他们放在和你同样对等的层次上面吗?”
“哪怕是那些被你称之为‘朋友’的人,你真的了解他们吗?”
扬起头,艾茵死死地盯着洛伦:“如果你真的想要‘救’她…你就应该亲自去问问夏洛特,问问她,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而不是在这里独一自认,凭自己一个人的想法去揣摩该怎么保护她才好!”
黑发巫师无言以对。
自己…其实和艾顿·格伦威尔是一种人?
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从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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