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路上大路,雾气渐散,红日爬上了三竿,一顶斗笠从后面送上来,戴在了我的头上。回头看,李华也戴上了斗笠,我俩现在的打扮犹如一对当地的渔民夫妻,要去赶集,无比和谐。
这所谓的大路,其实也就跟我们的县道差不多,路面的确铺了柏油,不过全是坑洼,也无人修补,骑起来很艰难。
与我们同向行驶的自行车也有很多,基本都与我们同样的打扮,男人带着女人,只不过背篓一般都是后座的女人背着。他们与我们一样,应该都是早起去密支那卖鱼获、农产的农人,挣俩辛苦钱。
身后传来急促的喇叭声,我回头看,一辆绿色的军车开了过来,横冲直撞,带着一路烟尘。李华在背后扯了扯我,我连忙让到路边,努力稳住龙头。
军车呼啸而过,前面一片惊呼声,那些早起卖货的人纷纷避让。
对于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我来说,还是头一次见到军人在大路上如此嚣张,这和我印象里纪律严明的解放军反差太大了。
继续往前骑了个把小时后,密支那城的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密支那虽为克钦邦的首府,城市却很小,人口不过20万,在中国只怕连县城的规模都够不上,不过这里却是缅甸北部最大的交通枢纽。在接近城区的时候,与公路同向出现了一条铁路,那是通往孟拱的专用铁路。
这条路进城的道口何铁路相交,离着老远我就看见,道口有两名背着步枪的士兵把守,盘查每一位进城的人,我知道李华必有安排,倒也不慌张。
轮到我们的时候,我自自然然将自行车刹停,对着那俩士兵装傻充愣。一名士兵冲我“叽里咕噜”喊了一通话,我笑眯眯用手胡乱做着手势,张开嘴对着他“阿巴阿巴”……
甭管哪国人,哑巴总是说同样的话,我假装听懂对着他“阿巴阿巴”,他还能把我怎么地?
那士兵有些恼了,不知骂了句什么,我身后的李华连忙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本绿本子递了上去,用缅语沟通了一番,那个士兵接过本子看了看,不耐烦的扔还给她,招手示意通行。
骑过关卡后,我小声问:“你给他们看的是什么?”
李华小声解释说:“本地军民进出密支那都要有身份卡的,缅族人是红卡,我们华人后裔是绿卡。”
我这才了解什么叫军事化管理,感情这里不同种族的人还分等级,这什么绿卡显然不如红卡档次高。
在李华的指引下,我骑着自行车七弯八绕,终于到了一处集市。这里不同于国内的农贸市场,乱七八糟什么都卖,小贩们大声吆喝,沸反盈天。李华接过鱼篓,随便找了个角落放下来,安静等待买家。
这里的生意倒也不难做,顾客接二连三上门,鱼卖得很快。
我在旁边陪着,也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有些无聊,干脆找李华聊天,“你既然是中国人,怎么会来到这里定居的?”
李华一边麻利地为顾客剖鱼,一边说:“我爷爷当年是孙立人将军部下第六军的军人,在这里打日本鬼子的,他受了伤,战后就留在了这里,再也没能回去,同样留下的还有一些人。”
我听得瞪大了眼,原来是这样。
当年孙立人带着远征军深入东南亚、南亚作战,的确曾在缅甸大破日军,其中的曼德勒会战和密支那攻坚战都立下过赫赫战功,成功打通了滇缅通道,为日后的反攻打下了坚实基础,只是我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老兵留在了这里。
不过一想又了然,抗日过后就是解放战争,国军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流落在外的伤兵,等退守台湾后,恐怕早就把这些人忘了。而身为国民党的兵,他们去台湾无门,想回大陆又未必敢,只得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说起来,这些都是烈士之后,现在却在异国他乡沦为二等公民,让人不由唏嘘。
我没有再说什么,静静看着李华卖鱼,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她们母子现在在国内生活,又会是怎样的生存状态?我……没有答案。
只用了个把小时,李华的鱼就卖完了,她将空背篓背在背上,示意我继续骑车。
我再一次驮上李华,在密支那城里转悠起来,尽管我对这里极为陌生,可很快就发现,我们走的并不是来时的路。
“咱们不回家吗?”我疑惑问。
李华点了点头,“我想去飞鹰楼做下祷告。”
我不知道飞鹰楼是什么地方,不过也没有追问,按照她的指点在往前骑。
没一会儿功夫,我们来到了城市东北面,一座小山矗立在眼前,山顶上有一座宏伟的塔楼,看来就是她口中的飞鹰楼。塔楼的正面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十字架,表明这是一座基督教建筑。
山下有一片类似教堂的建筑群,到了门口的时候,李华拍了拍我的后背,示意我在外面停车。
李华介绍说,这里是“弄朗基督教大学”,也是密支那最大的教堂,她每次进城都要在这里面做礼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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